次日。雪岩城,修行园,掌门座前议事。
这是在修行园的最高的那座建筑,最高的一层上,四周都是大落地窗。
在这个世界,凡间并不存在玻璃工业,只有钱飞建设了一些,雪岩城的大落地窗显然不是从钱飞那里订购的,而是数百年代代相传的大块平板水晶宝物。
灿烂的阳光从大落地窗照进来,光线如同室外一样好。
室内的桌椅陈设都是坚固而又陈旧的,好些地方掉了漆,但谁也不会认为它们的价值会低于今年新打造的木桌椅。
几幅宣纸挂轴被阳光照射成了半透明的样子,挂轴上是泼墨画装饰。
画中的高山流水,流水仿佛不知从何种远处倾泻而来。
画中的山间飞鸟,仿佛随时会破空而去。
画中的苍劲竹子,伸出的细细竹枝仿佛会戳破天外。
雪岩城最高层的七八个人齐聚室内,他们的身份唤作“理事大员”,其中凡人与修仙之人并无区分,随意地错落而坐。
现在雪岩城全部的三位真人都在这里,有朱家的家长朱开来,也有罗家的家长罗孟泰。
还有一位真人,自然就是身为雪岩城掌门的卢玉芹。
雪岩城掌门卢玉芹,今年是45岁。在钱飞崛起之前,她是天下实力最强的真人。
钱飞如彗星一般崛起,短暂地超越了她,又如流星一般“陨落”,之后她大概仍然还是天下最强的真人。
不过,现在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鹤伴园那里通过灌顶代练成为了真人,且实力变得有多强。
卢玉芹的名字是最俗的村姑名字,实际上她的出身也确实只不过是个村姑,原本不姓卢,凭借着还算可以的修行资质,在年轻时嫁入了卢家庄。
后来她沉默着坚持着修行,在00岁时才终于修炼到真人境界,在20岁时成为了掌门,将权力牢牢地掌握至今。
而且,她始终没有改掉那暗示自己出身的土俗名字,不像某些人,早在尚未有什么修行成绩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气势很大的“吞蛟”之类。
她的模样像是保养得很好的五十岁贵妇,外表比大多数的真人都显老。
通常在修行到真人境界的那一日,有一次重塑自己外貌的机会,这正是修仙能够“返老还童”的好处,天下大多数真人会选择恢复青春样貌。
不过,在雪岩城,真人们却不会选择太年轻的外表,以免失了权力的威严感。
卢玉芹稳当当地坐在上首,久久不开口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理事大员们之间的争执。允许适当的党争,乃是上位者把控权力的妙法之一。
正在发言的人,是罗家的家长罗孟泰。他说道:“……后来他们在青羊区巴适楼这个地方,小小地滋事了一回。然后不知去向,似乎又离开了雪岩城。”
坐在他对面的朱开来不动声色。只要是他朱家想要把钱飞藏起来,罗家是找不到的。
罗孟泰继续说:“据我们推断,钱飞此来的目的,与他近日开办的所谓‘新世界银行’有关。他打算发行一种新的纸钞,命名为戈币,并且宣称要与卢布绑定。”
理事大员有人问道:“绑定”
罗孟泰说:“一百戈币固定兑换一卢布。无论是谁,只要拿着一百戈币去找他那个银行,他就会凭票即付一卢布。如果是一百万戈币,就得以兑换一万卢布。”
掌门卢玉芹思索着:“这么说来,他手中有非常多的卢布现金从何而来”
罗孟泰说:“我这边还在查,而且也不能只靠我这一个理事大员去查。我们已经查到了许多消息,据我推测,他手中的卢布不见得足够多。钱飞此来,很可能是希望本宗门也同样承认这种兑换,用他随便印出的新币来兑换本宗门宝贵的现金财富。甚至可能会要求在本宗门内开设银行铺面,以及要求本宗门承认用戈币来代替卢布缴纳赋税。”
其他的理事大员也都点了点头,有人略微露出惊讶神色,但惊讶的程度并不强。
没错,钱飞在做的事情,雪岩城的高层都在密切关注着。钱飞这次前来雪岩城,在净草最初尝试着飞进城的时候就已经通知到了掌门这里。
罗孟泰一次也没有见过钱飞,现在也不知道钱飞的去向。但是对于钱飞的想法,他推测得简直是洞若观火。
有一个身为凡人的理事大员气愤地说:“他为什么有脸提出这种要求还敢在雪岩城里闹事。”
朱开来对掌门卢玉芹欠了欠身,说:“正因为此事过于反常,所以弟子认为不可不察。最好还是把他弄到掌门面前来,请掌门亲耳听听他究竟在想什么。”
罗孟泰语速很快地说:“我们不能与钱飞谈合作。他与鹤伴园、石英峰之间有复杂的纠葛……”
朱开来说:“主要是仇恨。”
罗孟泰反应神速,立刻接上说:“我宗门没有必要卷入那种仇恨。而且也有情报称钱飞与黑石山、灰白府的邪派匪人来往甚密。”
朱开来大笑:“钱飞早在他前一个宗门兴盛时,就是同时与琉璃宫、黑石山来往了,这也是什么新闻吗那时我们也与他有来往,信任他,还借钱给他。为什么现在反而做不得了”
罗孟泰瞪起双眼:“没错!他还欠着我们雪岩城很多钱,超过六亿卢布。如果他想谈什么合作,就应该先把这些钱还来。”
朱开来说:“账期尚未到,要到明年年底才该还那些钱。你的要求于理不合。”
罗孟泰冷笑:“恐怕他到猴年马月也还不上这些钱。当初是谁要把这许多财富借给他的朱真人,我记得你当时也是赞成派。”
朱开来两手一摊,一脸无辜地说:“灵霄殿、琉璃宫都借给他许多钱,当时谁能想到他的宗门会倒台”
这时,掌门卢玉芹发话了:“最终是我决定借出那些钱的,如果没有我亲自点头,这件事当初不会通行。”
虽然有这句话压下来,但是罗孟泰与朱开来都没有就此停止争辩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