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的霰雪在昏暗的废土上空飘忽着,不断地充能着的巨型陆地桥正发出剧烈的轰鸣声。隐匿在合金斗篷与兜帽下的塞伯坦人架好粒子轨道炮,随时准备向潜伏的威胁开火。
青灰色的旋翼机在天空中悬停,侦查着视野中平整而寂静的土地。巨大的塞伯坦机械恐龙则盘踞在最开阔地带的中心。
“检测到目标信号,西南方向500码,地下300米处。”
通讯仪中传来了漂移的侦查报告,废土的地表也随之震颤起来。机械恐龙们的强烈信号吸引着这些食不果腹的怪物,但因为族群里的前锋负伤而猎物又体型庞大,此刻深居于地底的兽群只能全数拔地而起发起群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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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远处巨型陆地桥漩涡下方悄悄现身的女精灵,一瞬间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不敢动弹了——后方驰来的三架枭隼战机正好从她头顶掠过,又向远处迸涌出地面的怪兽飞驰而去。高爆穿甲弹的扫射声划破微雪漫天的夜空,雪片落在肩头,在那白金的肩甲上留下了淡淡的蚀痕。混乱的战火声里,奇尔希艾露伊只能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轻狙,慌忙地躲进一旁的桥墩后面。
在场的机械恐龙分别是巨型暴龙钢锁、三角龙铁渣和盘旋于天空的翼龙飞镖。
奇尔希只在书中见过它们的样子,却未曾想实际上竟有如此之大。可即便这些钢铁巨兽体型可当堡垒,那些长满触手的怪物却也丝毫不落下风。
绽目兽的脑袋只有两个构造:象征着食量的眼球和遍布利齿的血盆大口。它们的听觉以及彼此的交流都十分依赖于头顶的传感副眼。枭隼战机的穿甲弹杀伤力够大也够快,却难以命中它们被层层头皮包围的关键部位。在绽目兽头领的指示下,三只绽目兽主力军开始合力向最凶猛的钢锁发起进攻。
由于吞噬了不计其数的硅基生命,不同的能量液在绽目兽的体内已混合为了一种特殊的浓稠的血红色液体。液体凝结成胶状,又进一步凝聚为类似血肉一样的厚实组织,就算是恐龙们的机械利齿都难以将此咬穿。
在缭乱的火烟里,奇尔希依稀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已收起了审判之剑,正提着熔铁炮向那些挣扎的触手开火。那片红蓝色涂漆在合金披风下若隐若现,几乎要被卷进从血肉里长出的金属鳞甲里面。奇尔希于是俯身缓缓地贴近这片流淌着腐液的战场,双手则始终紧握着那把粒子狙击枪。
她迫切地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这也是她冒险溜进那座太空桥里的初衷。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一只绽目兽用狡猾的四只触手捆住了企图偷袭自己传感眼的飞镖。翼龙的双翼被紧紧地裹挟着,强劲的握力让飞镖发出了一声猛烈的嚎叫。
“已消灭三个目标,还剩五个。”空中青灰色的旋翼机汇报的时候,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弹药,“sensei,飞镖遇到了困难。”
“收到。”擎天柱平静地回复着,又向身旁的探长命令道:“探长,你支援钢锁。”
说完,他便转身将注意力投入到那头缠绕住翼龙的绽目兽身上。可就在他跃上那只绽目兽的后肢时,却被通讯仪中突然传来的十字线的声音惊得差点没站稳:
“老大,有个坏消息,信号显示奇尔希现在就在你们的附近。”
“……知道了。”
尽管他回复的语气依旧镇静,可十字线依然能在电话的那一头听见一声沉重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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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铁炮的穿甲弹射穿了绽目兽裹在外层的一只厚实的触手,却无力阻止它将飞镖送入自己的巨盆大口。擎天柱蹙眉望了天上的枭隼一眼——他知道以枭隼的火力必然能消灭这只怪物,但一定也会伤及翼龙。
耳畔传来了飞镖的嘶吼声,没有别的办法了。
正在他拔出审判之剑时,一道刺眼的白光忽然伴随着一声细沉的枪响从上方传来。
擎天柱猛地抬头——接着又是相同的响声,在他错愕的幽蓝色光学镜里,粒子炮的亮光如横亘夜空的流星一般穿透了绽目兽那高举在脑袋前的其中一只触手。炽烈的能量将血肉与钢铁铸就的组织切得七零八落,浓稠的黑红色液体顺着迸射的能量溅在了它脑前那一大片眼球的表面。
好机会。擎天柱纵身跃至绽目兽的头顶,抽出审判之剑又一跃而下,接着一剑劈开了它扼住飞镖的那两只仅剩的触手。
解脱的飞镖撑开双翼长鸣了一声,在枭隼的信号灯下迅速用利爪抓起了擎天柱的肩膀。翼龙飞离之时,猛烈的穿甲弹便如雨淋下,几下便将这只怪物消灭在了火光里。
擎天柱回头向那枪声的源头望去,却并没有望见那个开枪的人。绽目兽族群已经被消灭殆尽,满地的金属残肢与浓稠腐液覆盖在破裂的废土中央。稀薄的云层荡落下灰白的微雪,斑驳了更远处荒凉昏暗的土地。
赤铁堡-反抗军营地边界/后夜
夜色已到达一天中的最深处,在奇尔希鬼鬼祟祟地溜回以往独处的地下禁闭室时,战兽园的那些大家伙们已经连净化澡都洗完了。
走陆地桥直接回领袖之池的、凯旋而归的领袖卫队会发现自己的行径吗她想。
当小精灵抱着那把粒子狙击枪,深深地吸了口气后懒懒地瘫坐在台阶上时,突然亮起的探照灯直接吓得她战术后仰。直到她定了定神,才发现那个正站在角落里的红蓝色身影。此刻,她整日惦念的超级领袖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她。
那是一种温柔的、严肃的、怀疑而又饱含忧虑的眼神。
奇尔希因此并未安下心来。诚然,她起身退了半步,又心慌地眨着光学镜,火种还砰砰直跳,是因为担心自己擅闯战场的行径已经暴露了。
“您,您来这儿做什么”小精灵刻意压低自己的呼吸声而故作自然地问。
“你去了不破城”超级领袖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的直截了当让人毫无预备。
“是啊。”她低声喃喃道,语气却反而轻松了起来,“我,我只是想帮上忙。话说回来,那些怪兽……长得真可怕。”
她嘴上随口说着不明所以的话,火种里却又想起昨天傍晚的事。在反抗军营地的靶场里,这个总是不见踪影的领袖先生当着那些人的面对自己熟视无睹,还冷冰冰地称呼“奇尔希艾露伊”——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她就莫名地沮丧非常,因此连头也不愿意抬了。
望着小精灵身上被腐蚀性的雪染出的斑痕,以及她如此老实本分的乖巧模样,擎天柱神色也只有忧怜罢了。
“以后不许再擅自行动了,知道吗”他俯下身来,认真地凝望着眼神闪躲的小精灵。
用这样温和的语气下着这样不容置辩的命令……奇尔希抬头望着他,眼神虽委委屈屈,皱起眉头的样子却像是有些不服气。可超级领袖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她的诸多复杂情绪刹那间消散了:
“不过,谢谢你救了飞镖,艾露伊。”
他向她浅笑,湛蓝色的光学镜露出了极其温柔与迁就的眸光。而奇尔希,只是恍恍惚惚地昂着头,像个呆滞的木偶一般凝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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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露伊,这是她的名字,出自于古塞伯坦语,意为“遗落的珍珠”。确实是个再适合她不过的名字了,擎天柱想。
在反抗军营地的靶场,擎天柱没能来得及好好看看她的新护甲和新装备;因而此时此刻,他便像是一刻也不愿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的样子。
如此失态的举动令回过神来的超级领袖顿觉惭愧,于是他略微不自然地起身望向了一边,以此躲开了她那柔情脉脉的凝视。
“pri……”小精灵忍不住低声呢喃道,仿佛因为他移开的目光而失落不安。
擎天柱显然有些慌了神。他不敢再去直视她那样的眼神了。
“我去给你拿些修复剂——”
在他转过身去以掩饰自己的慌惘无措时,左手的手指却忽然被身后的小精灵一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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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或许会甩开她的手,或许还会义正辞严一本正经地请她不要动手动脚……但无论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奇尔希艾露伊都已经顾不上了——
“不去。”她昂着头,轻声说着孩子气的话,眼神却因无助而饱含乞求的意味,“您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
“艾露伊。”擎天柱怔怔地望着她,又望了望她正握着自己手指的那只手。他这种不可思议的表情难免让人失落,奇尔希于是便默默地松开了手,沉下的光学镜也黯淡了几分。
望着她那垂头丧气的模样,从失神里反应过来的超级领袖才意识到自己写在脸上的惊愕是多么地伤人。他连忙俯下身去,并且毫无顾忌地直视着小精灵伤心落寞的双眸——那如霞光、如彩云一般的光学镜里仿佛有盈盈的波澜。于是即使明知这是个简单的、欲擒故纵的把戏,他还是不由自主地陷落其中,再也不将视线从她的眼中移开一寸。
见他俯身靠近,奇尔希也不再做出从前那般拘谨敬恪的样子了。借着探照灯的柔光,热切的小精灵拥了上来,一头扑进了超级领袖的怀里。
尽管隔着他那宽厚的胸膛,她依然能感受到超级领袖那颗正猛烈地跃动着的火种。一种得意的情绪涌上了她的脑海,使她更为肆无忌惮起来。
毕竟,说实在的,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对他的权力……与美貌,眼馋心热了太久。
小精灵伸手摁住了超级领袖宽厚的胸膛,双翼也折了个弧度,接着便轻易将大块头推倒在了他身后的台阶上。多么美丽而清澈的光学镜呀,她想。只有这样近距离地凝视,她才发现那里面如海洋深处一般的神秘是多么的令人着迷。
“艾露伊,我……”望着近在咫尺的女精灵温柔而炽热的双眸,一贯神色自若的超级领袖忽然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他的迟疑难免令伏在身上的女精灵好奇和担忧。她立刻皱起了眉头,眨着泛着迷雾一般无辜的光学镜,像是害怕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破坏此刻温情的话。
可没想到超级领袖说的却是:
“我已经……九百万岁了,可是你——”
话音未落,小精灵就吻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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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触的微波彻底麻痹了塞伯坦人深植于脑海中的理性与克制。当她把双翼收合起来的时候,他也配合地关掉了肩上的探照灯,伸手将她纤细的机体连同她的翅膀一起搂进了怀里。
此时此刻,在机械的触碰与摩擦里诞生的每一个电荷,都已让机体不断升温。这份温热也使他暂时抛下了一切的理智。“艾露伊……”他将她搂得更紧,轻声唤着她的名字。那颗沉寂已久的幽蓝色火种此刻正急切地跳动着,像是柜台里乞求眷顾的发条玩具。
而奇尔希艾露伊,她原本最讨厌的触电的感觉,此刻只成……微不足道的疼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