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何必为难自己(1 / 1)

看着莺歌疑惑的眼神,李欣然低头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莺歌也没有多问,小姐不说,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

李欣然按部就班的吃完饭,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招来暗卫:“人怎么样了?”

暗卫跪下行礼道:“大夫正在救治,但那双腿和断了的手,许是安不回来了。”

李欣然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无所谓,能活着就行,带我去看看他。”

暗卫低头称是,然后带着李欣然来到了军营角落的一个大帐里,这里很少有人来,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李欣然撩开帐帘走了进去,浓浓的药味瞬间袭来,苦到让人想要落泪味道环绕在身边。

“将军。”军医看到李欣然走了进来,行礼道。

李欣然点了点头,问了一句:“怎么样了?”

军医摇了摇头:“老朽无能,只能保住他的一条命,多的……”他摇了摇头,李欣然了然,只是点了点头:“多谢赵大夫,您先去休息吧。”

赵军医叹了口气,拱了拱手,便离开了营帐。

李欣然走上前去,看着瘫在床上的皇一,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皇一不是弱者,不需要她的怜悯,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很好,她也不需要同情:“感觉怎么样了?”李欣然开口问道。

皇一睁开眼睛看见了李欣然,笑了笑:“比之前好多了。”

康浩毅从被杀到传出消息再到传到玉州城,中间经历了好几天,这几天足够李欣然安插在京都的探子探明都发生了什么。

顺着线索跟到了皇一的家里。

一个小村庄,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农民。虽然是英国公的远方亲戚,但是在皇一被“死亡”之后,收到噩耗的爹娘嚎啕大哭了一通之后,便拿着朝廷给的安抚费回了家。

唯一的儿子死了,伤心肯定是伤心的,但好在拿到了钱,他们还年轻,还能生。

皇一的爹娘带着钱回了老家,朝廷给他们的理由是,皇一不慎跌落悬崖尸骨无存。没有办法的爹娘给儿子立了个衣冠冢,过了几年之后,又有了一对龙凤胎。y

时间会冲淡一切,时间也会加深一切。

时间加深了皇一对于父母的思念与眷恋,却冲淡了父母对于“死亡”的大儿子的思念。

当皇一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他的爹娘想的不是死去了的大儿子回来了好惊喜,而是这个废物扔到了我们家,我们该怎么办?

小心翼翼的看着送皇一来的暗卫,那些暗卫以近乎怜悯的目光看了皇一一眼之后,告诉了他们楚惠帝的原话:

“我们将你们的儿子还给了你们,他就是你们的儿子了,不再是任何人。”

皇一的父母也许是听懂了,也许是没听懂,点头哈腰的将暗卫送走了之后,只拿着复杂的眼神看着瘫在地上的大儿子。

十多年的陌生,让他们无法再从他身上获得半点的熟悉感,也许只有那骨子里带着的相似,才让他们勉勉强强觉得,这确实是他们已经死去的大儿子,而不是他们得罪了什么大官而被丢来的儿子。

只是简简单单收拾了一下柴房,皇一……不,现在应该叫他钱阿牛了,钱阿牛就被安置在了这里。

钱阿牛的爹搓了搓手:‘阿牛啊,你就先待在这里吧,家里房子也不多,你先凑付凑付,等后面,爹再想办法给你安置。’

作为暗卫,钱阿牛见识过无数的阴暗,恶毒。看过无数人性的扭曲,黑暗。可以说,所有人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可此刻,他突然有些痛恨自己的眼力。

因为在他爹憨厚,尴尬,拘束的外表下,他看到了陌生,冷漠,甚至是嫌弃。

即便他不是他的儿子,即便他只是他亲戚的一个孩子,一个身受重伤的,跟他有血脉关系,甚至是为他们现在生活奉献了基础的孩子,他也不应当让他来睡柴房。

即便是穷。

可他们现在也不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进院子里的两间屋,都能住人,有点像四合院,却没有四合院那么正正方方,很显然,那三间房子,一间是他们的,一间是他们现在的小儿子的,另一间是他们的小女儿的。

“没事。”他垂下了头,不这么说还能怎么说,他废了双腿,废了一只手,他是个废人,连上街去乞讨都做不到。

但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他还是握紧了手。

为自己这些年惦念的不值,为他们的冷血,为他的错付。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他选择回来,楚惠帝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怜悯,也许,他早就想到了这个情况。

可现在又能怎么样呢。

晚上的晚饭,是窝头和炖菜,肉丝少的可怜。

他娘拘谨的捏着衣角,讪笑道:“家里也不富裕,你也别嫌弃。”

钱阿牛只是笑了笑,温和的说:“谢谢娘。”

他娘尴尬的哎了两声,将饭放到他面前,就转身离开了。

地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炖菜,可钱阿牛的心已经冷得仿佛陷在了数九寒冬的冰水里面,拔凉拔凉的。

之前做饭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他那个名义上的弟弟嚷嚷着要吃鸡腿,那个妹妹也嚷嚷着哥哥吃她也吃,虽然很快就被他娘捂住了嘴,但……

钱阿牛苦笑一声,谁让他耳聪目明呢。

他慢慢吞吞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勺菜吃进了嘴里,素白的味道让吃惯了好吃的他有些想吐。

原来,连半点鸡油也没有给他放吗?

默默放下了筷子,他从受伤到现在,没有人给他治伤,连他们这些所谓“亲人”都没有。

身上的疼痛和心里的难过,让他一点也不想吃任何东西。

隔着不远,他听着他们吃饭时的欢声笑语,仿佛一把把刀刃,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随后又绞了绞。

他们吃完了饭,他娘来收碗筷的时候,看到他一口没吃的饭菜,脸都变了脸色,但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收起了饭菜,匆匆离开了。

钱阿牛还能听到他娘在低声跟他爹抱怨,饭菜也不吃,这是来了个老爷吧。

“他爹,”他娘低声道,“我们真的要养着他吗?”话语里,都是浓浓的嫌恶。

钱阿牛看着自己断掉的胳膊,心中猛地生出了一股他也控制不住的戾气,蔓延到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作为皇家暗卫,何必如此为难自己。”黑暗里,传来了一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