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到了半夜凌晨，金陵日本军部石川次郎的办公室里灯火依旧，郭汝缜坐在石川次郎的对面，桌子上今天荒木惟机场杀戮的所有资料，除了现场照片还包括荒木惟在机场说的话和那些收集起来的洒落满地的法币和现大洋。

郭汝缜是带病上班，今天长时间的奔波操劳让他的面色惨白，也没有吃晚饭，虽然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可是手却依旧冰冷。

郭汝缜的身体状态不仅仅是“内伤药丸”的后续作用，很大程度上是他此刻真实的身体状态，今天郭汝缜离开仓库之后就立刻前往银行，取钱、开户、去机场，机场的战斗中他的身上被击中十几枪，虽然身上的疤痕膏下面有防弹钢板保护，可是子弹打在身上那巨大的冲击力还是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伤害，现在郭汝缜觉得胸口很疼，就好像被一群大汉爆锤了一顿。

郭汝缜带病坚持工作让石川次郎十分感动，马上打电话要给郭汝缜安排医生检查身体，不过如果他知道刚刚郭汝缜去了古玩地下市场以荒木惟的面目卖了一个玉佩之后肯定就不会这么感动了。

“感谢将军的信任和关爱，这么晚了不用麻烦了，这是小问题，休息一下就好了，将军阁下，属下以为，眼下对荒木惟的追查不应该如此大张旗鼓，咱们要外松内紧，而且今天我们错过了活捉荒木惟的大好时机。”

“哦，外松内紧？错失机会，怎么个意思？”

郭汝缜喝了一大口热咖啡回答道：“荒木惟对金陵十分熟悉，今天他本想从机场逃离，可是被发现了，机场的惨案其实是指挥官的决策失误，今天在机场完全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活捉荒木惟的。”

“机场内怎样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活捉荒木惟？”

“既然今天已经发现了伪装后的荒木惟，那就假装没有识破他的伪装然后卖给他机票，等他登机之后将舱门一关，然后利用麻醉剂熏蒸机舱，活捉荒木惟还不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郭汝缜说完石川次郎频频点头，可惜的是今天负责机场的现场指挥没有郭汝缜这个脑子。

“郭司长，你以为荒木惟会去哪里？”

“第一种情况，荒木惟今天身中数枪身负重伤，他虽然从救护车上逃离但是他活不了多久，如果在这一两天巡捕房和警察发现了他的尸体，那对我们来说是最好不过的结果，第二种可能就是荒木惟活了下来，所以他会想办法离开金陵，他手上有我们的情报，但是他没有了钱，疗伤需要钱，离开金陵也需要盘缠，所以他会想办法把自己掌握的情报转换为财富，这就是我们要外松内紧的原因。”

郭汝缜说着石川次郎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他说道：“所以荒木惟最有可能出现在情报市场，我们等他献身，不过，荒木惟也真是命大，居然身中数枪而不死。”

“将军阁下，法西斯德国研制了有一种具有一定防弹效果的作战马甲，也叫做防弹衣，荒木惟是特高课的人，有大把机会搞到手。”

“郭司长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的确是有一种防弹衣，日本陆军派到德国学习特种作战的山本一木和他的山本特工队虽然只有一百多人，但是每个人都装备有防弹背心，荒木惟在特高课的确是有大把机会搞到手的，我作为传统陆军，崇尚武士道精神，对防弹衣并不感兴趣，所以在分析现场的时候视野不够开阔，分析的思路受到限制了。”

郭汝缜没想到石川次郎能如此恳切的进行自我反思，难怪能坐镇金陵日本陆军总部。

“将军阁下是前线作战指挥官出身，前线作战讲究勇战士猛果敢和指挥官的战术艺术完美配合，这些和情报战场是不同的，石川将军并不直接负责情报工作，何必自责，属下虽然来到金陵的时间很短，但目睹将军阁下谦虚好学、礼贤下士，上马征战沙场，下马治政有方，文武兼备，实乃帝国之栋梁。”

郭汝缜这马屁话的文字虽然平淡朴实，但是他有大师级的演技加持，马屁拍起来却浑然天成，情感真挚，在石川次郎的眼里完全是一番肺腑之言的样子，让人听了不仅不尴尬，心里还有着深深的感动。

郭汝缜说的倒也不是全是马屁话，石川次郎的确是个很善于学习的人，和井田裕次郎不同，石川次郎是江户的百姓出身，他就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和不断学习从陆军军官学校毕业从军，之后通过战斗――军功――晋升一步步走到今天将军的位置，不断学习也是石川次郎最引以为傲的。

石川次郎看着郭汝缜，他知道，在特工战场上，郭汝缜身上有太多是值得自己学习的，这一点已经从他刚刚的分析中证明了，眼下金陵政府和军部都需要郭汝缜这样一个情报高手，这也是零号办公室存在的意义。

郭汝缜除了拥有大师级的演技之外还精通微表情读心，石川次郎的心思郭汝缜已经读懂了十之，郭汝缜知道，是时候再展示一下自己的真正实力了，不仅展示实力，还要在过程在趁机挑拨离间。

“将军阁下，今天真假两位仁科富熊先生的其实很不应该，属下以为这也是荒木惟有意为之。”

“哦？郭司长又发现了什么？”

“荒木惟很有可能是依靠防弹衣在机场大杀四方的，那为特高课既然能搞到防弹衣为什么不给真假仁科富熊将军也穿一件呢？这不是摆明了把肉身往枪口上送吗？是没考虑到这一点还是故意的呢？单就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荒木惟的背叛，还有，特高课不仅有荒木惟，荒木惟没想起来，其他人难道也想不起来吗？将军阁下，荒木惟等人是铁杆石原派，这些年来石原派和东条派可不仅发生了一次武斗了。”

郭汝缜巧妙的黑了一把加藤，说完之后，石川次郎沉默半晌说：“郭司长，听了你的分析我心中的疑惑一下子就解开了，以前我一直不明白荒木惟背叛的根由，听了你的分析加上今天他在机场说的那些话，我终于明白了，归根结底还是陆军两大派别路线的问题啊啊！”

“将军阁下，属下斗胆直言，日本陆军如今在东亚兵锋正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这的确不是石原派的那些老顽固们所乐意看到的，从中作梗在所难免，况且战斗打到如今，一些日本老兵的热情已经消散，他们开始对金钱逐渐感兴趣，将军阁下，帝国圣战的信仰在漫天炮火和战友同乡的鲜血中会逐渐变得遥遥无期、黯淡无光，而金银财宝的光芒却始终灿烂如炬，家乡的召唤声也越来越亲切。”

听了郭汝缜的话石川次郎没有说什么，他知道，郭汝缜说的句句是真话，不说别的，单说日军思念家乡这一点几已经成为日军从战士到指挥官的一大问题，这次野村明的能剧表演也是为了将故乡文化带来金陵，以解相思之苦，没想到剧场成了杀戮场。

很少有人敢如此直白地在石川次郎面前说真话，仔细想想，偌大的金陵城，日军没几个，华人军政官员也只有郭汝缜一个。

管理者需要听到真话，难怪藤田方正重用郭汝缜，除了能力超群之外，忠臣铮骨才是最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