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爹连夜进宫,从龙榻上起床的宣景帝听完林爹的禀告后,脸上表现出来的表情,也就是皱了皱眉头。
“去京师府告官也好,”宣景帝说:“这样一来,魏盛文要说是你想循私妄法,你也可以反告他偷钱陷害了。”
扯不清的事,扯到最后就是大事化了,想着这事发现及时,对妹夫影响不大,宣景帝不觉得自己有必要紧张了。
林爹却又说:“圣上,魏盛文的动作越来越多,臣看他就要沉不住气了。”
宣景帝:“是吗?”
林爹:“胡氏最多还有一月的命数。”
宣景帝坐直了身体,但随即他的想法跟林爹一样,说:“他会想办法让朕夺情吧?”
林爹:“想要夺情,他也得有个借口。”
帝王和亲信权臣对视一眼,同时说话道:“辽东。”
辽东九边之一,若是生乱,魏盛文这个首辅之臣,自然不能甩膀子回老家守孝去。
宣景帝叹道:“所以他还想把辽东的事再翻出来。”
林爹:“将那四个孩子发配也许是个更好的办法。”
奴市发卖,发配边疆苦寒之地,对四个没有大人庇护的孩子而言,可能发配边地更要命。毕章为奴为婢还有可能活着,一路被押解着去边地,这四个孩子不说到了边地要怎么生活,他们能不能活着到发配地,都很难说。
发配辽东倒是可以,去了那里,谢大将军自会照顾他们,但有魏党中人盯着,辽东就不可能被选为这四个孩子的发配地。
宣景帝听了林爹的话怔了怔,说:“你会有这个想法不奇怪,莫停也这么想吗?”
林爹苦笑着摇头。
宣景帝就说嘛,凭着他大外甥的心性,不到四个孩子死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都不可能放弃尝试救人之举的。
林爹:“臣跟他说了,今日之后,不可再纠缠于周、文两家遗孤之事。而且,臣可以安排好手,护送两家遗孤去边地。”
朝廷的人手不能动用,家里的好手也不能动用,他可以花重金雇佣武林中人啊。
宣景帝在书案上找了找,拿了本折子递给林爹,说:“这是几个御史联名上的折子,你看看吧。”
林爹看一眼封皮上标写的人名,他就知道这本折子上写的,不会是好什么话了,魏党养在御史台的人,从来都不会说人话的。
“魏盛文盯着呢,”宣景帝道:“我们安排的人手,没能在途中护住文家人,这四个孩子,那么远的路,我们有什么把据能保住他们的小命?”
几个御史参的是镇抚司曹沐阳,斥责曹大人优侍朝廷重犯,有与文栋是同党的嫌疑,一顿文字输出,将曹大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胡言乱语,”林爹看完的折子道:“文栋是什么党?”
宣景帝:“可能是边将卖国一党吧。”
“圣上!”林爹说话的声音有些重了。
宣景帝:“好好,不说了。”y
有些玩笑开不得,方才是他过分了。
“先看看奴市的情况吧,”宣景帝跟林爹说:“朕看还是按我们之前的安排办,事情到了不可控的时候,就叫停奴市,这事朕已经命沈桥去办了。”
林爹:“那之后呢?”
周、文两家这四个孩子要是一直没有个结果,魏盛文就会一直借故纠缠下去。
猜测到了这人要拿辽东战败的事做文章,解决自己即将面临的辞官丁忧,他们这时候速战速决最好。
宣景帝考虑了好一会儿,还是跟林爹道:“还是先看看奴市那边的结果吧。”
林爹叹一口气。
宣景帝:“莫停想要努力一把,你就再让他试试吧,不然的话,他如何死心?”
林爹:“拿这等事让他历练吗?”
宣景帝垂了眼眸,低低地说了句:“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爹便不说话了。
“圣上,京师府沈大人……”
殿门外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宣景帝便冲殿外道:“跟他说,事情朕知道了,让他秉公办理就是。”
太监忙就领了旨。
“臣识人不清,”林爹要下跪给宣景帝请罪。
“行了行了,”宣景帝起身,直接抬手将林爹一扶,说:“严洋这些年都未出过错,今日之错,错在他难过美人关,你不要多想了。”
你林咏盯着严洋不犯错,但你要怎么做,才让他管住下半身?
宣景帝在魏首辅那里,吃过太多回瘪,到了如今宣景帝面对魏首辅时,心态十分良好。你厉害,但你敢杀朕吗?你不敢。
林爹:“那兴隆钱庄以后由谁来主持,还请圣上示下。”
宣景帝:“先让言义担着吧。”
在这事上,圣上跟林爹的意见又一致了,就让林二公子辛苦一下吧。
殿侧的窗户,这时透了一丝光亮,宣景帝看了看泛了白的窗,跟林爹说:“你也不用再回去了,在宫里休息一下,然后随朕去上朝。朕猜啊,魏盛文今日要拿老曹开刀了。”
林爹忧心匆匆。
“想想怎么开解莫停吧,”宣景帝说:“虽说心结难解,但你这个当爹的,再难也要帮他解啊。”
林爹心里有数,他开解不了自己的这个长子,魏盛文不死,魏党不倒,他这儿子就永远心结难释。
“希望今日的奴市……”宣景帝想了想,他也不知道该希望今天的奴市发生什么事,最好不过的顺遂,也就是那四个孩子被成功发卖,他们没有落到魏党的手里,主人是个好的,可这又算是什么好事呢?
林爹看着身侧的窗,有一道光透过窗照在地上,在一点一点地往他的脚下延伸。林爹心情晦暗地想,地上大片的黑暗,只一道光太过微小了。
“快点起来!”屁股上挨的一巴掌,将熟睡中的谢九欢给生生地拍醒了。
“小九儿啊,”苗氏夫人站在床前喊,看谢九欢睁了眼却还是不动,苗氏夫人便上手推谢九欢。
谢九欢打着呵欠,她这才睡着多久啊?看看要亮不亮的窗户,谢九欢说:“二娘,天还没亮呢。”
苗氏已经在给谢九欢拿衣服了,说:“我跟你大姐约好了,在奴市南边的路口见面,你快些起来,我们不能迟了。”
谢九欢:“什么?奴市?我没听错吧?二娘,我们去奴市干什么?”
她大姐如今没钱,不可能要买奴仆,她们家也没沦落到要谁去卖身为奴的地步,她们要去奴市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