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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间想起,这个卫生院不就在郭明家附近嘛,难道真是郭明?他有个女儿?
很难想象我们两个以这种方式见面,我想我害怕的程度肯定要超过郭明,只是那么一两秒钟,我们对视了一眼,惊愕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而已,我们虽然看到了彼此,也表达了自己的惊讶,同时在心里转动出无数的疑问及其答案,但片刻之间我们都恢复了理智,理智告诉我们这个时候只有装作陌生人方能一了百了。
于是我和郭明不约而同地把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一个看天一个看地的。
我依旧坐在那张长椅上,和一帮子家庭妇女坐在一块儿,等着包丽娜,而郭明则带着她女儿进了诊室,我们彼此相安无事。
我的疑问是,郭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结过婚是肯定的,当然也不一定,也许是私生女呢?而他目前是单身贵族钻石王老五,抑或是家庭妇男和蔼好父亲?
不去想他了,我得想想包丽娜,可怜的包子此刻也许正在受苦受难,而我却象个卑鄙的傻瓜那样坐在这儿无所事事。
正在那儿瞎琢磨呢,包丽娜却走了出来,看我两眼朝天式,就奇怪地问:“周序你在看什么呀,天花板上又没飞船。你帮我去交费吧,我好累。”
说着她给了我一张单子,我赶忙让她坐下,原来她刚才是检查了一下,接下来还得验血呀、做复检呀、交费呀、清洁呀什么的,然后就是等待做刮宫术了。我心想,难道1992年还没出现药物流产术么。
不管怎么说,包丽娜得稍做休息,养足气力才能忍受手术的痛苦。我先跑去交了费,也就是六百多元钱,还承担得起。接着又跑到卫生院门口买了茶叶蛋和牛奶,硬逼她再吃点东西。
包丽娜说她早上都被两只包子给撑着了,怎么现在又要吃。我说多吃点才有力气呀,恢复得也快点,如果你吃不下,就喝点牛奶吧。你看,这牛奶还是热的呢。
实际上我怀疑这儿小卖部卖的牛奶更象是奶粉兑开水,但也总比后世的三聚奶强吧。
包丽娜好不容易喝下了半瓶热牛奶,就去验血了。我走到哪儿都很注意,别让郭明看到我和包丽娜在一起,当然同时也不要让包丽娜看到郭明和他女儿在一起。
不过庆幸的是,这俩父女没有再出现,我甚至可以想象有一段时间可能看不到郭明出现在这个小医院了。
验完血后又到医生那儿确认一下,然后就是手术准备。在一间简陋的手术室外,居然有十多个女人等着做手术,也许都是做同样的刮宫术也说不定。其中有典型的家庭妇女,也有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比如说象包丽娜这样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味和某种不知名的臭味,令人中呕欲吐。
不时从手术室里响起某些娇弱的女人唉哟唉哟的叫痛声,中间也有护士的严厉喝斥声,让人听得毛骨悚然。而那些做手术的女人,有些人露出恐惧的神态,但大部分却是静若泰山,似乎那些痛苦永远不会加之于自身。
一个胖乎乎的护士长坐在门口的白漆长桌后面,数着病历大声地叫着号子,很象监狱里喊犯人进去受刑的狱卒。包丽娜脸色苍白,但不惊惶,她只是很疲倦的样子,这让我很担心她的身体是否能抗住这次无谓的劫难。
这就是所谓的二十岁的“坎”?我心里痛骂那支该死的命运之签。当然更需要骂的是我,毕竟这个“坎”是我亲手垒起来的。
从手术室出来的女人都是一脸的疼痛,有几个女孩子眼泪汪汪的,也有女人面无表情甚至面带微笑,就象刚逛完了菜场。奇怪的是,在这个手术室外面等着的,几乎清一色是女性,而陪着包丽娜的我,竟然是唯一的男性。
我突然记起,在走进手术室之前还有一道小门,门边上似乎写着“男士止步”。那么说来我是违规了,不过没人在乎我这个唯一的男性,象狱卒一样板着冷酷的脸的护士长不在乎,那些焦急地等待做手术的女人不在乎,从手术室出来衣服都没系好甚至还提着裤子的女人还是不在乎。她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点结束,结束了就万事大吉。
女人们都比较安静,我只听到其中有两个小声地在说:“今天怎么那么多人,真倒霉。”另一个则附和道:“是呐,要过年了,都赶到这个时候做这个事了。”
一个又说:“你还没玩够呐?”对方则答:“你还不是一样,舒服过了,就要倒霉了。”
显然这是一对一起意外受孕的好姐妹好朋友相约一起来做人流的。
我们一直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包丽娜咬咬牙就走进去了。而我此时也没必要留在这个是非之地了,事实上我更害怕过会儿会听到包丽娜喊疼的声音,真要让我听见了,我也许会悔恨地把自己的头发拔光的。
我一直走到卫生院的大门外,大口呼吸着新鲜的清洌的空气,冰凉的感觉使我精神一振,无论如何,这件事应该就此结束了。我猜想包丽娜起码要半小时后才出来,就踱步到卫生院旁边一个书报亭那儿,想买份报纸。经营书屋时养成了每天看免费报纸的习惯,现在习惯没大变,但却是花钱看报了。
正当我要掏钱买报时,h州日报上一则标题吸引了我,上面写着:“本市即将建成国最大的文化综合产业基地树人文化城。”我买下了这份报纸,再仔细一看,上面说从明年开始将在城西建造一座国最大规模的文化城,包括了影院,露天演出场,图书批发市场,文体用品市场和图书沙龙等,由海南树生投资集团与本市两家文化娱乐公司及市门联合投资兴建。
“海南树生投资集团”?那不就是李树生创办的集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