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这是王还真一直以来所坚持和坚信的,所以一路南下,无论遇见什么困难,他都未曾想过要放弃。
但是看着山下燃烧的熊熊大火,这一刻,几乎要将他的希望都燃尽。仅仅是为了他们这三个逃难的百姓,这些金人竟然做出了放火烧山的举动。
他飞快的沿着树干滑下,顾不上被树枝将衣服撕裂,将皮肤划伤。飞快的跑回洞府中,神色慌乱的对着林清研和那妇人说道。
“别吃了,金人在放火烧山!!找点东西将洞口堵住!快!”
王还真一边说着,一边抱起那破旧的被褥,跌跌撞撞的向着洞口外跑去。他本想将被褥浸湿,堵在洞口。但是却未曾料到。
此时正值秋季,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等到他再次跑出洞口,发现那大火已然烧到了半山腰,现在想要堵门,已经来不及了。
额头针扎一样的疼痛,似乎是在提醒他,原地据守实不可取。于是王还真将被子一扔,回到洞内,拉着正在收拾的林清研。
对着妇人一招手之后,便向着洞外跑去。跑出洞口,他带着二人便往上跑。山中草木燃烧,散发着大量的浓烟,周围的温度也逐步上升。
“夫人,山上何处有水源我们只有去有水的地方,避上一避,才有可能躲过这山火。”
那妇人想了想之后,便走在前方带路。王还真和林清研跟在后面,他心急如焚,恨不得长出双翼,带着二人远走高飞。
而林清研本就正在发烧,随着周围的温度一上升,她的脸色逐渐涨红。意识也开始有些迷糊,但是她并未出声,只是咬牙跟在王还真身后。
王还真时不时回头张望,时刻关注着山火的动向。随着持续向上,他额头的疼痛感也在不断减弱。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便听到了清脆的泉水响声,王还真心中一喜,抬头向前望去。只见在不远处树林间,一个清澈的水潭出现在众人面前。
水潭的后方,是一片不高的悬崖,上面有着清泉,顺着崖壁流下。撞在水潭中,碎裂成一片片银色的水花,水花又在水潭上,形成了白色的水雾。
整个水潭看起来云雾缭绕,一幅仙家景象。不过此时,王还真已经顾不得欣赏了。他指着那水潭,焦急的说道。
“快,跳进去,一会儿火来了别露头。”说罢,便将林清研向着水潭方向一送,然后握着弯刀,弯腰开始清理水潭四周的灌木。
林清研此时脑袋昏昏沉沉的,整个人意识恍惚。她只听见王还真说跳进去,便顺着王还真手指的方向,径直跳进了水中。
冰冷的泉水,刺激的她浑身一震。意识清醒了不少。随后那矮胖妇人,也对着水潭一跃而出,落到水中之后便和林清研抱在了一起。
王还真将水潭四周的灌木,清理了一圈之后。四周的温度开始变得烫人,他起身一看。只见在不远处的林中,已然开始冒出滚滚浓烟。
他向着水潭扭头就跑,身后滚烫的热风,将他散乱的头发吹起。他双手抱胸,跳进水里,奋力的向着妇人和林清研所在的方向游去。
和二人会合之后,三人漂浮在水潭中央。王还真死死的抱着二人,看着身后树林的方向。此时林中已经隐约能看到火光了。
水潭四周的雾气早就消失,表面的水分,也随着温度的上升,开始逐渐蒸发。林清研歪着头,依靠在王还真的怀里。
在一冷一热的双重刺激之下,终于昏了过去。王还真红着眼睛,看着逐渐逼近的山火,心中满是绝望。他和林清研只是两个普通凡人。
想要在这个乱世中,活下来。他们有错吗为什么这个吃人的时代,一直步步紧逼,不愿意放过他们难道他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个错误吗
他抬头看看天空,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但是很可惜,回应他的只有漫天的浓烟。王还真彻底绝望了,他死死的抱着林清研,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清研说的没错,既然不能同生,那么共死听起来也挺不错的……
滴答——
突然,一滴水落在了王还真的额头上。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又或者是悬崖滴落的水花。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水滴落下。
他不敢置信的睁开了眼睛,几个呼吸之间,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黄豆粒大小的雨点,打在他身上,竟然有些微痛。
轰隆——
天空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似乎是这些金人的举动,激怒了上天。王还真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乌云蔽日。
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进入了黑夜。他看着天空,张大了嘴哈哈大笑,任凭那些雨滴落在自己嘴里,落在自己眼中。
“哈哈,哈哈哈,天不亡我!!哈哈哈!天不亡我啊……!”
他神经质一般的高声嘶吼着,似乎要将心里所有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而天上乌云,似乎听到了他的回应。
雷声像是呼应他一般,响彻云霄。他本就虚弱,熬好的米粥又未曾进食,接连的爬山和嘶吼,终于将他体力耗尽。
他看着依旧漆黑的天空,心中却是一片光明。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这个世界没有抛弃他,上天也没有。他满意的闭上了眼睛,任凭身体沉入水中。
在他闭眼的最后一刻,似乎在云层中听到了一声,悠长的鹤鸣。在那雷电交加的瞬间,一个长髯白须的道人,似乎正站在云层中挥手作法。
“原来世上真的有神仙啊……”
王还真嘟囔着,身体慢慢的沉入水中。那矮胖妇人,见王还真和林清研双双昏迷,抓着二人便向岸边游去,待她将二人弄上岸之后。
天空的乌云消散,刺眼的阳光重新洒落,她下意识的抬手遮挡。此时,一个轻柔的落地声,在不远处响起。待妇人双目适应之后。
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老者,骑着一只翼展足有两丈的巨大白鹤,落在了不远处的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