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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清空起惊雷!
如此奇景可不常见!
虽说对于小镇的百姓而言,以前也不是没有遇上过诸如晴空落雨、天狗食日之类不合常理的天象,但自今日之后,茶余饭后的谈资自然就又多了一样。
可普通百姓对于如此这般的奇异场景,其实并无太多的解释和说法,只能尽量将之往人们所希望的方向去理解,比如清空落雨是好兆头,尤其是起楼建屋的开工之日,若遇上如此天气,都会念叨几句“水生财,鱼镇宅,有水有鱼富贵来”云云,这就是最好的吉兆,再比如天狗食日,家家户户就都会拿着饭勺敲饭盆,意在惊走天狗,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等等,诸如此类,各有讲究。
贫寒少年楚元宵今日闲来无事,蹲坐在镇东口老槐树下的,当耳畔传来那几声炸雷声响时,他正在抬头仔细观察着头顶那口印记斑驳的老铜钟,仔仔细细,若有所思,只是被雷声牵扯注意力的这一刻,还不等他转头去寻那雷声来处,就猛然惊奇地发现那钟口里面的铭刻文字在突然之间有了变化!
少年没有读过书,所以不认识那些字之前是什么,经过变化之后又变成了什么,但是仍旧被震惊得无以复加,以前的时候,他虽然也曾发现过那些铭文每天都会不一样,但却从没有像今日这般,眼睁睁看着如此奇异的景象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
只是还不等少年对如此变故有所反应,另一个奇景就再一次的不期而至,小镇东侧三里之外那座名为蛰龙背的挺拔剑山,毫无征兆地现出了它的貌!常年笼罩着剑峰上半截山头的那一层浓厚云层,在那一声惊雷之后猛地开始风起云涌,翻卷沸腾,一声嘹亮的龙吟声响彻九霄!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巨大磅礴的黑色阴影出现在了那沸腾的云层背后,远观其形如巨龙,虽仍未见真身,但从那遮天蔽日的阴影上就能看出来其体型之巨大,回环往复盘绕在那剑峰之上,周身风雷齐聚,如神灵降世!
如果说晴空炸雷还只算是个有些奇异的天象的话,那么此刻,小镇上几百户人家上千口人丁在此刻,有一个算一个,看着小镇东侧那骤然出现的神迹,无一例外震惊失语,呆若木鸡!
与此同时,小镇乡塾中,坐在书房里静静翻书的青衫塾师看着书桌上那一方镇纸骤然泛起一层玄光,这光芒虽然偏黑色,但并不阴沉,反而在光晕流转间让整间书屋都笼罩在一层柔和墨色之中,读书人不由地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长身而起,又拿起那方镇纸,一步跨出,消失不见。
青衫塾师再现身时,已经到了小镇以北的玄女湖畔,手中那一方镇纸在他现身之后,那一层冥冥玄光竟再一次随风暴涨,直接映照得整个湖面都开始泛起一层墨色,湖面中心位置的湖水在那墨色所及之处缓缓开始沸腾起来,这个景象虽不如镇东蛰龙背那边的变故一样扣人心弦,但是小镇上所有身负修为的仙家中人,无一不感觉到了一股庞然浩荡的巨大威压突然出现在小镇以北,与镇东口那一道巨大的龙影散发出来的压力如出一辙,浩瀚煊赫,摄人心魂!
但是,这依旧不算结束,几乎同时又有两道同样霸道的威压从镇西那座金柱山,还有镇南的红枫林深处弥漫开来!与之伴随的还有两声震耳欲聋的兽吼,一声是来自镇西的虎啸,还有一声是来自镇南的凤鸣!
到了此时,青白赤玄四色光柱相约而至,如利剑横空,直上云霄,刹那间笼罩了整个盐官镇!
这一刻,如那青衫儒士现身玄女湖畔一般无二,有一个瘦瘦高高宽袍大袖的白发老人出现在了镇南红枫林边,手中提着一柄漆黑如墨的无锋长剑,还有一个光头石匠则闪身出现在了镇西的那座金柱崖下,手中则是一串一百零八珠的白玉佛珠!
至于那位还在与云中君斗法的闭目老道长,即便一直以来都温温和和与人为善,此时也忍不住面色有些难看,道袍大袖无风自动,含怒抬手,一手甩袖猛然挥出之后,身处镇南北灵观中的他们二人便一起从道观后院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了蛰龙背山脚下,离那两座立在山脚的坟头并不遥远。
老道长语气冰冷,沉声道:“一手阴阳术引动盐官大阵,让四灵同时现身,惊天彻底,云中君当真好手段!”
站在老道长对面不远处的老人闻言,脸色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看起来有些凝重,还有些丝丝缕缕的无奈,他回过头环视了一圈那四座环绕在小镇四方的巨大兽形虚影,缓缓沉声道:“如果我说此事与我无关,你信吗?”
老道长听着这句话,眉头微皱了皱,但没有说话,等着那老人的下文。
那老人看了眼老道士,又有些无奈地继续解释道:“且不说你我之间,是不是真的已经到了我要做什么你都察觉不了的地步,单说你坐镇圣人的身份,这座大阵是怎么回事你比我清楚,你认为我刚才的那几手能造就出如此大的阵仗来?你是高看了我,还是低看了你们三教一家?”
两人之间此时已然罢手,老道长听着老人的解释不由默了默,沉思一瞬之后,虽然依旧紧闭双目,但还是做了个抬头环视的动作,从那四座逐渐有实体化趋势的虚影上一一扫过,然后猛地发现了一件事,这四位几千年都未曾真正现身过的大阵阵灵,此刻似乎并不是在关注他们二人的斗法,视线所及,在镇东口!
这个发现让那老道士一身磅礴的气机流转都控制不住地微微一滞,随后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太多,语气冷硬道:“看来,恐怕是我们这些人都被人算计了!”
……
镇口老槐树下。
落魄少年一瞬间远离了喧嚣,一阵眩晕过后,当他再次睁眼时,入眼所及是一片漫无目标的白,不刺眼不炫目,也没有任何其他颜色,似乎连自己都看不到的白,真正的白昼如夜!
少年有一瞬间的心慌,放眼四顾心茫然,高低冥迷,不知西东。
正当此时,一个略显干涩,听起来像是许久都未曾开口说过话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那一片莹白的对面,没有实体,也看不见对面是谁,少年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如同瞎眼,就只能竖着耳朵听着那个的声音缓缓道:“不必慌张,你在这里暂时是安的。”
少年张口想说话,但很可惜他做不到,这一刻的感觉比之当初那一夜他在镇北玄女中时,发现自己灵魂离体,回头望见自己双眼空洞的躯体还要令人心生恐慌,肉身不在,且似乎连灵魂都看不见!
那个声音似乎能感知到他心中所想,声音依旧干涩,但似乎是在慢慢适应这个状态,语调也在慢慢归于流畅,“关于我是谁这个问题,我想你大概是有些猜测的,而且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的是,你所料不错,用你们普通人的说法来讲,我是挂在老槐树上的那口铜钟,用他们修行中人的说法,我是那四部天书的其中之一。”
那个声音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似乎是感知了一下少年心中所想,随后便又再次开口道:“按理来说,我不应该如此之早就与你对话,或者也可以说,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我其实不应该让你出现在这里与我当面,但是很可惜,如你所见,有些事情不能用‘按理来说’或者是‘本来应该’这一类的说法来形容。”
“你们这座盐官镇,在很多年前初建的时候,我曾与某个老朋友有过一个私下的约定,即如非必要则不能现身,也不能随意插手这里发生的事情,但今天是个例外,有些人盯着这个地方已经很多年了,布局精密,步步为营,从当年那个姓徐的年轻人不顾劝阻爬上蛰龙背的那一刻,或者更早一些,从当年你被带回盐官镇那一刻,这个局就已经开始了,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巧用一记神仙手,触发整个盐官大阵,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逼我现身。”
少年听到这里,大部分的内容还是让他有些晕乎,侯君臣先前无意间曾说过,盐官镇自建成至今,年岁比天下九成九的江湖仙门都要更大,堪堪接近万年光阴,在如此之久的岁月之前,那个对面提到的所谓老朋友究竟是谁,他自然不得而知,这口自他记事起前就已经挂在镇口老槐树上的铜钟,在他眼中也一直都是一口看起来只是有些特别,刻字会变化的铜钟,仅此而已。
倒是对面说起的那个姓徐的年轻人爬山那件事,他是有记忆的,当初他因为水岫湖一事去跳玄女湖时,就曾想起过这件事,正是因为多年前那个徐姓年轻人登山未归,徒留灾祸满门,小镇百姓才确定了传闻中蛰龙背有神异之处是真有其事,所以也才有了后来的他在玄女湖那一夜放手一搏的决定,然后就在湖底看到了那只范围超过百丈的巨大竖瞳,以及再后来莫名其妙因此得了一身水韵,又被云林宗用计夺去送给了那个韩元赋等等的这一连串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