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 8月5日,傍晚,少梁府,浔阳县(今澳洲金皮市)。
陈根民站在街道一侧,看着远处紧闭的工厂大门,半响不语。
“这东家……还真不开工了呀!”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夕阳斜照下,拖着疲惫的身影,朝家的方向走去。
在县城里奔波了一天,也就是在下午时分,才河边的码头寻了一个扛包的活计。
一艘平底货运船拉了三十多吨小麦,十多吨杂货,陈根民与三名同伴足足做了四个小时,才将货物卸完,而他们每人却仅获得了一角钱。
要搁着以往,这种卖苦力的活计,还有这点工钱,陈根民是根本不稀来做的。
在县里的毛呢制品厂里,作为一名熟练工,他每月可以赚到十二块多钱,算下来,一天就是四角多钱。
虽然在工厂里劳作时间很长,超过十二个小时,但劳动强度却远没有码头苦力这般大。
他奶奶的,这活计平时可都是那些新来移民或者汉洲土著才会去抢着做的,哪里会看在咱们爷们眼里!
但是,谁让县里的大部分工厂因为税务稽查的缘故,一个個都宣布关门歇业,说是要应对税吏的盘查和问责。
这就奇了怪了,你说国家税务衙门稽查工厂税收情况,那也只需要工厂里的账房人员与之对接即可,东家为何要将整个工厂都关闭?
是了,这些工厂的东家们可能是为了向税务稽查人员示威,或者间接向政府表达他们的强烈不满!
几个月前,因为福运旅店的一场大火,烧死了几名税务稽查人员,引得整个少梁府震动。
上面派了不少警察和密探过来查案,说是有人图谋杀害了这些官府公人,以图掩盖税务稽查的结果。
后来,查来查去,也提了不少嫌疑人员前去问话,始终没有结果,更没有擒获幕后真凶。
可能是上面的人感到了愤怒,也对少梁府的拖沓和无能有些不耐,竟然说动了民调处派了一批好手过来,以彻查此案。
好家伙,民调处花了不到七天时间,便将案件给查了个底掉。
县里最知名的“利生行”东家居然是这起案件的幕后主使人,因为被税吏查出了近十余年的偷逃税款问题,便心生歹念,悍然做出此等丧心病狂的事情,雇佣凶徒,夜闯旅店,杀死相关税务稽查人员,并试图销毁被收缴的账本。
那还有什么说的,事情真相大白后,“利生行”被查封,其东家和几个凶徒也被穷凶极恶的民调处探子给捉到了大兴。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杀人凶犯多半会被府城的大理寺判处绞刑,其他一应相关人员也会被判流配海外。
至于曾经红火的“利生行”商社,估计也多半要败落了,不仅东家和几个家中子弟涉案被抓,还要因偷逃税款而被追缴一大笔罚款。另外,因为杀死了几名政府公人,也需要为此承担相应的巨额赔偿。
倘若,事情到此为止,浔阳县也只不过发生一起大案而已,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会被掩埋在悠长的岁月中,偶尔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
但这起案件却涉及到税务稽查,事关政府财税的征收,再加上此前少梁府和浔阳县两地政府对此案的消极应对,使得上头在权威上感受到一丝轻视。
于是,此案过后未久,不仅少梁府尹和浔阳县官被调离,而且税务总司派出大量税吏入驻少梁府和浔阳县,清查当地所有商社和工矿企业的税务情况。
一时间,搞得当地工商企业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说来说去,也是这些商社和工矿企业底子都不咋干净。
平日里,少缴、漏缴税款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少!
对于查税,被资本压榨过甚的陈根民与所有工人自然是乐的看热闹,并且心中还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暗爽。
活该,那些开厂、开矿的东家们太黑心,合遭被查!
平日里,对我们这些工人死命的压榨,从天不亮一直做到夜幕深沉,做工的时候稍有纰漏,轻者呵斥训骂,重者罚款克扣工饷,甚至还会动手加以体罚责打,完全不将我们工人当人看。
要是在工作中受伤或者患病,那些黑心的东家们不仅不加以体恤照顾,还将人给赶出工厂,任其自生自灭。
即使有人以《劳工保护律》名义闹到了官府,工厂主最多也就扔个几十百把块钱,就将人打发了,根本不管工人此后的生活着落和家人的供养问题,着实让人恨得牙痒痒。
正当工人们幸灾乐祸地看着县里的工厂主和矿主陷入查税风波,全都一个个焦头烂额的时候,却不料他们竟然直接将厂矿给关闭了,让所有工人都统统没了生计。
这下子,所有工人顿时坐蜡了。
没有了生计,也就没了进项,没了进项,这不就要喝西北风了!
城里不比农村,地里有粮,院里有菜,房前屋后还有养的鸡鸭或者牛羊,断不会少了吃食。
可城里的东西都需要用钱买,米面蔬菜,油盐酱醋,甚至就连日常用的水,都得花钱。
这要是没了进项,坐吃山空,时日已久,那不得饿肚子?
原以为,工厂停工歇业,也只是暂时的,要不了几天就会重新开工,大家乐呵呵地重新回到工厂里被黑心的东家继续压榨。
可谁能想到,县里的那些工矿企业宣称,为了顺利配合政府税务稽查,所有的厂矿都无限期地停产,直到税务稽查结束。
这么一停,就是半个多月,让所有的工人们心头全都慌了起来。
听说,少梁府城和周边几个县也都是这个情况,闹得数万厂矿工人全都没了生计,陷入衣食无着的境地。
要不然,你以为陈根民为何仅为了挣一角钱,不得不在码头跟昔日外来移民和土著苦力抢活,累得像条狗一样去扛大包。
“你回来了!今日……怎么样?”
甫一进屋,妻子于冬妹挺着肚子,蹒跚地从炉灶前站起身来,一脸期待地看着陈根民,背后的围兜里还背着他们刚刚一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