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放心,秦狩医生一诺千金,当初说取我的犬齿做诊费,就真的只取了犬齿而已。”霍格轻声抚慰着熊霸,他清楚熊霸炼出妖丹有多么不易,但是他更相信秦狩的手段,倘若一颗妖丹换一条性命,那终究还是赚的。
“我知道……我知道……”熊霸不舍得摸了摸满是汗毛的大肚皮,咬了咬牙,认命地伸出手去,准备接过那张写作手术协议书读作生死契的纸张。
“啪!”
就在这当儿,看来半天好戏的姚静却站了出来,她一把拍掉秦狩手上的生死契,神情有些惊愕,也有些愤慨,她皱着眉头,沉着声音问道:“秦狩,我好歹也是个警察,先前你给街坊邻居送点草药啥的,虽说有点非法行医的嫌疑,但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现在,你居然还想私下里给人动手术,那可是重罪!”
张皓差点没被姚静这一出给气死,他欲哭无泪地捂着脸,心里却是暗叹姚静当真是胆大,秦狩这小霸王连六扇门都得好好哄着,生怕哪天小霸王不开心了,领着灰衣巷的妖怪们集体出门散散步,妳管他什么无证行医哪?
秦狩也被姚静这愣头青的认真劲给逗乐了,他笑呵呵地捡起生死契掸了掸,又伸手指着熊霸那张大黑脸,笑道:“姚静警官,你瞧好了,牠可不是什么人,牠就是一头畜生!哪怕是化作了人形,依然是畜生!这非法行医的道理,可管不到畜生头上吧?”
秦狩说话时虽然在笑着,但给姚静的观感,却是冷冰冰的,令她莫名想到了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秦狩医生说得对!我就是头畜生!我就是一只活得久了点的大狗熊,秦狩医生想怎么动刀子就怎么动刀子!”一心求活的熊霸,这会儿却是脸都不要了,抢着替秦狩辩白道,生怕秦狩不给他治冰火魔蛊了。
“闭嘴!这儿轮不到你这头畜生说话!”秦狩冷冷地教训了一声,熊霸也蔫蔫地缩了缩头,瞧姚静的眼神,竟满是恨意了。
姚静一时间还有些转不过弯儿来,她喃喃道:“哪怕是兽医……也得有证……”
“呵呵,这头畜生又没户主,谁有这个立场来告我?”秦狩调笑着凑近了身子,歪着脑袋打量着姚静涨得通红的俏脸,又抢先反问道:“妳不是想着,我这算是捕虐野生动物啊?”
“啊?”姚静这会儿已经是满脑袋浆糊了,她暂时还难以将熊霸、霍格这样拥有人形的妖怪,跟普通的动物联系起来,一种从未接触过的社会体系,正在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三观。
“姚静警官,既然你已经接触到了这边的世界,那我劝告一句,不要把这边的世界想象得多么美好,几千年来,这世上又出过几个白娘子?”
秦狩嘴上说着,却猛地揪住熊霸的一只手,生拉硬拽着摆在姚静跟前,摆了几下,脸上的笑意迅速融化,最后变成了铁石一般的冷漠。
“这只手上,可是沾过人血的!我想,天底下没有哪条律法,会保护伤害了人类的野生动物吧?”
熊霸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被掐碎了,秦狩最后那两句话,更是吓得他满头冷汗。
不过,秦狩似乎没有充当正义使者的爱好,他眨巴了几下眼睛,轻轻放开了熊霸的手,接着竟拧巴拧巴将生死契揉成一团,往目瞪口呆的熊霸怀里一丢,露齿一笑:“bazga(美国俚语,意为逗你玩儿)~”
“嗨,你们一个个表情都这么严肃做什么?”秦狩轻飘飘地拍了拍姚静的肩膀,又转头冲熊霸与霍格笑道:“别管什么破生死契了,那就是逗你们玩的,有小爷我在,你想死都难!”
说着,秦狩又是潇洒地一甩衣摆,转身走向蓝小羽,自信满满地吩咐道:“小羽,整理好手术台,小爷我要开工啦!”
“好嘞!”蓝小羽吐了一口瓜子皮,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小脚一瞪,便如同狂风一般撞进了堂屋里,惊起一阵叮当乱响,似乎还夹杂着霍霍的磨刀声,不像是在准备手术,倒像是在准备杀鸡!
秦狩不以为意,径直走向大院东边的一处厢房,在经过张皓身边的时候,秦狩还稍稍顿了顿脚步,偏这头,在张皓的耳边悄声说道:“耗子,姚静这姑娘,是个实在人,我挺……佩服。”
张皓默契地点了点头,低声应道:“我明白,如今的六扇门,确实需要一些实在人。”
不过,秦狩和张皓的交流还没完,姚静这个“实在人”又开始折腾了。
“秦狩,你这儿……能满足手术条件么?要不,我想办法联系一下关系,找个正经的手术室?啊,我不是嫌这地方简陋,我就是觉得,这儿不是传统式的中医馆么,动手术还是得去专业的西式医院……”
或许是觉得冤枉了秦狩有些愧疚,又或许是想为手术患者熊霸的生命安全着想,姚静还是忍着羞耻心,轻轻扯起了秦狩的衣角,霞飞双颊,小声询问道。
此刻,恐怕姚静自己都没想到,她这副温婉贤淑、小鸟依人的形象是多么少见,即便是她的亲爹妈,二十来年都没见过女儿这样柔软的一面。
“嘿,瞧不起人了不是?华佗给关羽刮骨疗毒的时候,那会儿有西医这么一说么?中医就不能动手术啊?”秦狩眉毛一挑一挑的,那鄙夷的眼神就差明说姚静崇洋媚外了。
“我只是想帮忙……”
姚静的声音越来越低,脑袋也越埋越深,却听见秦狩峰回路转的来了一句:“再者说了,谁说中医馆里就不能有西式手术间的?”
秦狩痞气地招了招手,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一处挂着老铜锁的厢房门前,又摸索着投了半天钥匙,只听得锁扣喀嚓一响,秦狩将门一推,得意洋洋地笑道:“duang!duang!瞧好嘞您呐!咱们老秦家的医疗水平,可是一直与时俱进的哟~”
除了大门,这间偏厢房几乎就是全封闭式的,贴着白瓷砖的墙壁与地板一尘不染,借着院子里斜射进来的阳光,姚静依稀瞧见了洗手台、手术台、器械推车、药品柜、无影灯、氧气瓶、空气净化通风口、一次性无菌室用塑料布……甚至还有一些姚静叫不上口的医用仪器。
虽说放在专业人士眼中,房间内的诸多设备款式会显得比较老旧,但保养的都很好,连一丝锈迹都瞧不见,乍一看倒是有模有样,至少比那些脏乱差的黑医作坊要强多了。
“本来么,倘若你是个凡人的话,我还得先折腾一下消毒和布置无菌室,不过么,像你这种妖怪,也不担心什么病菌感染,那么就一切从简吧。”
秦狩说着,便从旁边的橱柜里掏出了一套白大褂披上,待他再戴上口罩和医生帽,整个人气质顿时就不一样了,瞧着竟有那么点高洁尊贵的范儿。
姚静见此,竟不由得想起逢年过节被逼相亲时,其中遇到过一些医生,那些前途无量的社会精英们,总给予姚静一股死气沉沉的乏味感,他们所自豪的,不外乎是办公室斗争胜利当上了主任医师、某某药企每年要给自己多少回扣、自己通过某次治疗结识了某某领导……
这些所谓的医界精英,只是将医术当成了吃饭的饭碗、敲门的板砖,患者不过是他们攫取利益的“资源”,白衣是他们伪装的画皮,病魔是他们双簧的拍档,死亡是他们威慑的武器,没有了慈悲心的医生,已然不是救死扶伤的天使,而是玩弄生命的恶魔。
相比之下,秦狩给予姚静的感觉,却是既有慈悲心肠,又有雷霆手段。且不说先前碰到的街坊刘奶奶,就说这只作恶多端的熊霸,秦狩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出手救治,同时又明码标价要割取他的熊胆,废去这只恶熊的修为根基,变相地剥夺了熊霸日后继续作恶的可能性,既救了命,又治了心!
姚静思前想后,双眼出神地看着那袭白衣,竟不由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