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接下來说的话,让王鹏大吃一惊。
“本來我已经带她见过我父母,虽然……我妈不太赞成,但还是采取了尊重我的态度,也算是沒反对我们的婚事,但这过程中出了点意外……”
东子停下來有一阵沒说话,显然是沒想好怎么措词。
车到目的地,俩人都下了车,东子才站定了说:“当时宁枫在京城,那天梅梅陪小妹逛街回酒店时撞到了我……们……”
王鹏的身体抖了一下,哆嗦半天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想抽根烟出來抽,却怎么也不能顺利完成这个动作,恨得他狠狠捏紧了那包烟往地上扔了下去。
他原地打了几个圈子,才指着东子说:“我跟你怎么说的,梅梅感情上被大毛伤害过,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得一心对她,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
东子将双手举过头顶说:“是,这事是我不对,但这不能证明我不是一心对她啊!我对宁枫向來沒有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看了王鹏一眼又说:“你也是男人,你不会这点都不理解吧。”
王鹏语塞。
东子说得沒错,在这个问題上,他确实无权指责东子,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问題是,当他知道孙梅梅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决定分手,他不能控制自己为孙梅梅感到难过,难道,她就不能遇上一个好男人。
东子走过來拍拍王鹏的肩说:“如果她现在还是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村妇,我觉得她做这样的决定沒有错,因为她本身沒有更高的生活追求,还有机会在她身边那些平庸的男人里面找到她想要的那种纯粹的爱情,但她已经不是这样的妇人,她也是一个走南闯北做生意的人,她到现在还指望另一半既是一个守身如玉的丈夫,又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真的很难说她穷其一生是否能碰到。”
王鹏不可置信地看着东子,对于女人与感情,东子总会说出一些令他无法接受的东西來,一直以來,这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分歧,尽管他必须承认,他自己的感情也是经常心猿意马。
“走吧,别让爷爷等太久。”东子推了推王鹏的后背,俩人一起往隐在一片茂密大树中的别墅走去。
王鹏进了客厅才知道,不但李震川在等他,李夫人周香云,李怀楚、石墨然夫妇,以及小妹李慧都在等他,令他心里再度充满了感动,李家人到底还是重情义的。
王鹏恭敬地跟与李震川夫妇、李怀楚夫妇打过招呼,又与李慧拥抱了一下,伸手在她头上重重地揉了揉,重又关切地询问李震川的健康状况,请他多多保重身体。
李震川特意询问了王鹏母亲秦阿花的近况,并让王鹏带话给秦阿花,让她趁着腿脚还利索,就多來京城走动走动,她养大了李慧,就一辈子是李慧的妈妈,來这儿就像是來自己家。
王鹏嘴里应着,心里还是感叹,老娘只怕是不会再來了,高门大户的人家,走一步都是规矩,又怎么会是老娘这样在农村自由惯了的人所能接受的。
倒是李慧,因为王鲲的事,现在竟然基本不回去看秦阿花,连电话都难得打,要说腿脚利索,难道秦阿花比这个养女更利索。
正这么想着,就听李震川又说:“其实,要不是我行动不便,该我亲自去向你母亲赔礼才最啊!”
“爷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王鹏慌忙说着,人也站了起來。
李震川抬起一条胳膊压了压,示意王鹏坐下听他说完:“我也是最近无意中听说,小慧因为感情问題难过,怀楚向下面施压,让你大哥大嫂都丢了公职……唉!是我教子无方啊!”
李震川此言一出,坐在王鹏对面的李怀楚夫妇同时站了起來,石墨然更是直接向老爷子认错:“爸,这事怀楚也不知情,是我借了他的名义做的,您要骂就骂我吧。”
李震川瞪了媳妇一眼道:“你们俩都要骂,我都能知道的事,怀楚会不知道,即便他嘴上不说,实际也是装糊涂吧。”
他沒有再说下去,王鹏却觉得很尴尬,怎么说李怀楚也不是一般的低阶怕军官,李震川当着自己的面这样训李怀楚,先不说王鹏与李怀楚在官场上的身份悬殊,就是从人情來讲,王鹏都是小辈,这样的训斥虽然看似不痛不痒,但也是够沒面子的。
王鹏吞了口口水说:“爷爷,关于这件事,我觉得错还是在我大哥大嫂身上,且不说我大哥在感情问題上确实辜负了小妹,叔叔婶婶作为父母理应教训他一下,就是个人职务行为上,如果他们本身行得端坐得正,又何惧调查,所以,还请爷爷看在我阿妈的面子上,不要责怪叔叔婶婶,就让这事过去吧。”
李怀楚恭恭敬敬地面对着他的父亲李震川,但目光却不由自主瞟了王鹏一下。
李震川指了指李怀楚道:“你呀,心胸还不及一个小辈。”说着又对王鹏笑笑说:“好,就看在你母亲的面子是,我们把这事揭过去,但是……”他转过头看着李慧说:“小慧必须跟你哥回去一趟,当面向你母亲道歉。”
李慧低着头小声说:“我知错了,爷爷。”
李震川又与王鹏聊了一阵,询问他工作上的情况,包括东江、包括运河省,都有问到。
王鹏知道李震川从两年前就已经彻底不再顾问工作上的事,但这不表明中央一些首长不会偶尔來看他,更不排除他们有的时候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而且,李泽、年柏杨都在运河省,李震川平时一定会从他们嘴里听说不少运河的情况,包括王鹏他们这次进京汇报,李震川对王鹏的行动时间了如指掌,都足以说明老人虽然退下來了,但对于工作还是相当关心的。
王鹏回答得很谨慎,因为他不知道李泽和年柏杨分别会用怎样的角度向李震川介绍运河的情况,他觉得最保险的,还是只说当前的经济建设,而眼下运河、东江的头等大事,就是东江港区建设项目。
李震川年纪虽然大了,但看问題依然很敏锐,听了王鹏的汇报,立刻就指出这个项目背后最大只有一个,,钱。
李震川谈到他为什么说“钱”,而不是说“资金”,是因为这个“钱”里面还包含了两方面的内容,即:建设时期的资金投入和投入使用后的投资回收。
王鹏猛然想到,在來的路上,东子特意告诉他引进外资的事,起初他觉得,东子只是想跟他提前打个招呼,有李泽、潘荣芳在先,这个招商成绩只能算做省里的。
现在李震川说到这个问題,王鹏才知道,东子早知道李震川今天要和他谈工作,而他也一定会说东江港区的事,等于是先一步给了王鹏一个暗示,暗示首长真正关心的问題在哪里。
他不由得暗自汗颜。
这么庞大的一个规划,他竟然只把目光注视在招商成绩上,却沒有去考虑,作为一个中央准备投入巨额资金支持的隶属于地方的项目,除了潘荣芳、江一山一推测的资金落实措施外,更多的应该是关心这么巨大的投入刺激了gdp的增长过后,实际的投入产出比是怎样的。
想到投资回收,王鹏自然想到了当下的国际经济形势,从去年下半年泰国宣布放弃固定汇率制开始,一场声势浩大的金融风暴席卷整个亚洲,今年夏天,刚刚回归祖国的港岛也在资本市场受到强烈冲击,幸亏应对及时令国际炒家铩羽而归,才避免了一场金融浩劫。
但是,这场金融危机影响的并不仅仅是金融市场,它对进出口市场形成了不小的冲击,而受此牵累,港口物流业务也都大幅萎缩。
东江港区在上百轮的专家论证过程中,尤其是送国家计发委审批的过程中,这个建成后的港口吞吐量是否真的适合实际需要,曾不止一次被抛出來,现在看來,对这个问題的疑虑始终沒有消除。
由此,王鹏也突然顿悟,江一山让他找欧阳晖的真实目的,除了想尽可能获得首长的真实想法外,另一层意思则是请欧阳晖从政策的角度、经济的角度,进一步分析一下,东江港区的未來回报预期。
王鹏背上一阵发毛,幸亏今天來见李震川,让他有了这番领悟,否则他就完全错会了江一山的用意,那将是一个怎样的失误,江一山岂不是真的要将他彻底看扁。
在与江一山的关系上,王鹏直到这一刻才认识到,不仅仅是江一山是不是对他有成见的问題,而是他本人因为江秀的事,心里也一直存着芥蒂,总认为江一山做任何事都是有针对性的,这才是他与江一山一直不合拍的真正原因。
东江港区这样的项目,江一山不可能拿來开玩笑,更不可能用东江未來的经济发展、江一山个人的前途來与王鹏赌气。
王鹏不由在心里暗骂自己还是不成熟,看问題的角度缺乏多面性,与江一山相比,他确实还太嫩太嫩,2k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