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老汉这么一说,李秀儿不由得面上染红,娇声说了声“爹爹你……”,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收拾好东西挑帘子进里间自去不提。
却说那张媒婆将两人八字拿去找人看了是否吉利无克后,便又欢欢喜喜的往沈氏处而来。一进门便说,“老姐姐,老身且与你道喜了,你家福哥儿和那李秀儿并无相克,倒还吉利,实是天作之合。”
沈氏一面将张媒婆让进里间奉茶,自己也坐在旁边相陪。
这时又听那张媒婆笑着对沈氏说,“那李老爹只得一个独女李秀儿,若是将其嫁过来,定然资奁甚厚。”
沈氏却说,“这倒无甚要紧。”
张媒婆一听便又说,“那李秀儿性子极为温良恭让,且又貌美如花,最紧要的是针指女工,上锅抹灶,无所不会。嫁得过来,定能帮忖你持家。再说你家哥儿得了一房美貌娘子,定能从此以后收心专心专意做买卖,何愁不一年一年的发达起来。”
沈氏听张媒婆所说一席话,前面还不甚在意,听到后面说到收心的话,心里却是动了心。想到自家孩子专爱在那些风月场所鬼混,与那些不三不四的小妇儿来往,沈氏便觉得担心不已。既如此,还不如娶一房娘子与他,收收心也是好的。那李秀儿她也曾经见过几面,倒还是配得上自家孩子。
虽然……但是,天底下当娘的也只能先顾着自家孩子,先顾着眼前,长远的既看不着,也管不了。
想到此,沈氏便说,“那便烦你去与那李老爹说,这门亲事我已允了。便烦你先去议定,待得我家息子回来,我便让他亲自前去迎娶那李秀儿。此番亲事做成,定重重酬谢。”
张媒婆一听,立刻眉开眼笑。嘴里一个劲儿的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于是张媒婆便去与那李老汉复了信,李老汉回了定,张媒婆便又与沈氏商量选黄道吉日,下聘礼等事。一应事情办好,单等沈天福回来迎亲。
日子一晃,离沈天福出海贩货已过了两月余,走的时候还是杨柳依依,等到回来时已是初夏时节。
五月初五端阳的前一日,五月初四,沈天福带着小厮永安终于又回到了临安城。先到自家绸缎铺里将离开后的这两个月的店内的进出各项账目一一仔细核对了,又听店中伙计王一村说了些自己走后店内的一些事情。便吩咐小厮永安雇人将那带回来的大海蚌抬回家去与自己的亲娘看看新鲜。
沈天福到得家中,沈氏接着自然很是高兴。待看到沈天福命人抬回来给她看得那大海蚌,又絮叨沈天福终是太过年轻,不知轻重,乱花钱。
待沈天福坐下后喝了一道茶罢,沈氏方把自己替他定了一房娘子的事情对沈天福说了。谁知道沈天福一听立刻跳了起来道,“娘,您也不与我商量商量便定下这房亲事,岂不是害人家小娘子吗?”
谁知道沈氏却说,“为娘终是不放心你成日价去那些风月场所中与那些不三不四的贱妇儿鬼混,你那喜好为娘也知晓,倒不如正正经经的娶一房息妇放在房中,收收你那心,好好儿的过日子为上。”
“娘,这门亲事孩儿不愿意!”沈天福听沈氏说完背过身去重重的说道。
沈氏一听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拍道,“此事由不得你做主,我已经替你定下了这门亲事,只等你一回来,过几日便去将那李秀儿迎娶过门!”
沈天福闻言“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进到自己的房中关上门躺到床上赌气睡了。这一睡下去直到晚间挑灯时分方醒。
醒来后,开了房门走到堂中却只见自己亲娘沈氏点了一盏油灯,坐在桌前正在暗自垂泪,桌上是做好的用瓷碗盖好的饭菜。想是做好了饭菜在等他起来吃饭呢。
沈天福一见到自己亲娘的眼泪,立刻心便软了。于是赶忙走上前去跟沈氏说软话,“娘,快别哭了,孩儿都听娘的可好?娘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娘让我娶那李秀儿我便娶她。”
沈氏闻言却不出声,依旧不理他。沈天福只好陪着笑又哄了好一会儿,沈氏方才笑了,随后两母子方一起吃饭。
随着迎亲的正日子一天一天的临近,沈家和李家也一天天的忙碌起来。迎亲前三天,沈家开始送催妆花髻、销金盖头、花扇、花粉盘、画线彩果等物品。李家则回送绿袍、鞋笏等。
迎亲前一天,沈家备床席桌椅,李家备被褥帐幔;李家还请人去男家铺设房奁器具,摆设珠宝首饰等。
迎亲当日,李秀儿拜过家堂并祖宗,随着沈家迎亲队伍,在乐队吹吹打打热闹喜庆的乐声中被迎娶到了沈家。坐虚帐,坐富贵,亲送客,上高坐后,礼官便请沈天福和李秀儿两位新人出房,绾“同心结”,到了堂前,双方并立,请沈氏和李老爹上坐,由沈天福用秤杆挑开“盖头”,行“交拜礼”。
行礼后,两人便被送入洞房。礼官又开始一面吟着喜词,一面用喜果“撒帐”。撒完帐后,沈天福和李秀儿各自剪下自己左右一缕头发“合髻”,最后喝过用红绿“同心结”绾住盏底的两盏“交杯酒”,闹洞房的一众人等便退了出去,只剩下房中的两位新人。
一时之间,房内寂静无比。李秀儿自然是又羞又喜,默默低头不语。从第一次看见这位眼前的“福哥儿”开始,她一颗芳心便系到了他的身上。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一天,自己竟然能和他结为夫妻,他成为了自己的官人,而自己也成为了他的娘子。
一想到洞房花烛夜的种种,李秀儿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了。不过等了好一会儿,却并没有什么动静。李秀儿正在狐疑间,却听到旁边的沈天福自顾自脱了鞋子,喜袍,往床里面一躺,淡淡的说了句,“今日太累了,我且睡了。”说完,便自顾自的睡去。
这?李秀儿并没有想到这位自己的夫君在洞房花烛夜竟然对自己说得第一句话会是这个,而且是唯一的一句话。难道是他真的太累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不满意自己,不喜欢自己?左思右想,李秀儿一颗心不禁忐忑不已。直到房中红烛燃尽,李秀儿方才黯然合衣倒在了床边睡去。
天刚一亮,李秀儿因心中有事便醒了,看看床里面的沈天福睡得正香。于是便下床,换了家常衣服,盘了头,去厨下烧水做饭。
平常沈氏一贯早起,天亮时分,沈氏正欲起床,却听到厨下的烧水做饭声响,不由得心中暗喜,“想是息妇已经早起下厨了。这秀儿果真极是懂事勤快。从今后,我也不用早起了。”又躺了一会儿,沈氏方起来。刚走到堂上,便见到那新妇秀儿迎了上来,请她坐下,然后双手端了一盏新泡的茶奉上。
沈氏接过茶,喝了一口,抬眼看面前的新妇李秀儿,却见她似是没有睡好的样子便问,“息妇,昨夜可是没有睡好么?”
李秀儿闻言赶忙摆手道,“那却没有。”想想昨夜的光景,李秀儿心中自然有些委屈,但在自家婆婆跟前哪敢表现出一分来。
过了一会儿,沈天福也起来了,李秀儿便赶忙伺候他洗漱,喝茶,用饭。沈天福倒显得很自然,与沈氏和李秀儿说过几句话,便闲闲的背着手,出了门往自家绸缎铺而去。
一连数日,沈天福回家后,用过饭,一进房便是和那一夜一样,自己脱了衣服自顾自睡去,也没有甚么话和李秀儿说。
李秀儿很想问沈天福为甚么这样对自己,可是作为女儿家,虽然现在已经嫁给了沈天福为妻,但终究是不好意思开口,于是便见得她一日一日憔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