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中既已有这意思,还问我则甚?我自是依你所言。”兰香瞟了一眼赵天福,见她望着自己嘿嘿笑着,也不禁莞尔。
赵天福笑毕,便说,“那我即刻修书一封,用上我以前的印,叫底下人将这书投去西通御坊的宅子上。”
说完,便起身到门边叫外边伺立的侍女去将笔墨纸砚拿来。待侍女将文房四宝端来,赵天福便坐到桌旁,将自己的大袖压好,随即执笔修书一封,将交待兰安支银子,永安去将宋月梅从窑子中赎出来的事都一一写清了,最后用上自己的印,封好书。让近前服侍的侍女把书信拿出去,教外面的内侍拿到后洋街专管投信的兵士处把书信投到西通御坊的宅子上。
做完这一切后,赵天福复又陪着沈氏等人说话谈笑。说话间,赵天福便问沈氏,“乳娘,此番你每到我这里来是如何对兰安他每说的?”
沈氏看了看门外边儿小声答,“来你这里之前,我便按你前番书信中所讲,一一的将铺子和宅子中的事都交代了。最后来你这里时,只对兰安他每说你在绍兴那边与朋友另做了个买卖,置了宅子,接我每到你那宅中去住一住火爆天王最新章节。”
赵天福赞许的点了点头道,“乳娘这话说得好,那边儿宅子中的人现如今最好是不要知道我的身份为好。”又压低声音说,“晚间我请董中使吃过酒后,便到乳娘房中,秀儿妹妹和兰香姐姐也去,我有事想和你每商量。”
沈氏三人见她郑重的模样,便知她说的事定然极为重要,于是俱都轻声应了。
至晚间,赵天福果真在后堂偏厅中摆下酒席,单请董宣一人。赵天福殷勤劝酒,董宣酒量有限,酒过三巡,便有了些醉意,刚开始说话时还甚为谨慎,这会儿却要随意许多。
赵天福脸上也染上了些酡红,便佯装酒醉道,“我虽自小失了父王,母妃,但乳娘待我不错,此番我将她接来,也是想让她享些天伦之乐……”
董宣闻言端着酒锺儿道,“县主还算是好福气,富贵时还有人孝顺,小的我却……”
见他提起这个话头,赵天福忙问,“董中使爹娘可还健在?”
董宣只管端着酒锺,看着酒锺中的酒,紧锁眉头,一脸的怅然之色。赵天福一看心中便知这董宣的爹娘怕是不在人世了。
果然董宣发了一会儿愣,才想起县主才将在问自己的话,于是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小的娘亲在我幼时便因病殁了,我爹爹有病在身,家中贫寒,无力养我,便将我送入康王府中做了内侍。后来康王继位做了皇帝,我便随陛下一起南渡,来到了临安。”
“原来董中使竟是我皇伯父以前做康王时的王府中旧人,真是失敬失敬。”赵天福一面说一面站起来走到董宣身边,亲自为他斟满了一锺儿酒,“还请董中使满饮此杯,以表我敬重之意。”
“小的哪敢让县主斟酒,真是折煞小的了。”董中使忙一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另一手将赵天福斟满的酒锺端起一饮而尽。这酒下去后,那醉意更盛了。
赵天福坐回去,自己也端起酒锺儿浅抿一口继续问道,“才将董中使说你随我皇伯父一起南渡临安,那你家中老父呢?”
“小的爹爹在随官家一起南渡临安之前一年已然殁了……”董宣沉声答道,说完这句话,眼圈已然红了。似是因这话想起了往事,董宣趁着醉意喃喃说道,“那些年我才做王府内侍时,薪奉甚少,无力奉养我有病的老父。以至于他盛年早逝。现如今我手中有了些银钱却又无有亲人可奉养。真是‘子欲养而亲不在’啊。小的还真有些羡慕县主你哩。”
赵天福含笑问,“但不知董中使羡慕我甚么?”
“自然是羡慕县主你富贵时有亲可奉养,虽是乳娘,但她将你养大,想来也与亲娘差不多了。况县主还有两位姐妹可陪伴你左右,虽则落后要嫁为人妇,但现今不是仍然在你身边么。”董宣直接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
赵天福则趁着这话道,“如董中使所言,我的两位姐妹也不陪不了我多少时辰。且不说我皇伯父要赐婚与我,就是我那两位姐妹这日渐一日大了。我也想教她每在我这宅邸暂住,一面寻人与她每说婆家,若说好了便教她每出去待嫁。”
“按县主如今的身份,虽则她每不是你的亲姐妹,怕也是要官媒说亲,挑选世家官宦子弟罢。万不能草率了。”董宣在一旁提醒。
赵天福笑,“董中使提醒的是,我定会仔细着办她每的事。”又说,“董中使这半生以来都在为别人绸缪,可想过自家想过些甚日子?”
董宣唏嘘道,“小的是奴才命,生死都握在官家手中。常常觉着在他身边儿如履薄冰。怎敢想自己个儿去过甚想要的日子。”
“难不成董中使心中竟然一点也没想过?”赵天福有些不相信的继续追问。复又端起酒锺遥遥的向着董宣敬酒都市猫忍。
董宣举起酒锺仰脖一饮而尽,趁着酒意陡然多了些豪情道,“其实小的心中也不是没想过,若是有一日离了这皇宫,自己个儿还能走动,手中还有些银钱,便想置一个宅子,讨一个半百徐娘,再认养个孩儿,过一过一家三口儿的齐整日子。”
这话说完,董宣竟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滑下泪来,喃声道,“这怕是小的痴心妄想罢,这一世这样齐整的日子再也不能属于我,谁叫我是个不齐整的人哩……”
一面说着,董宣将桌上的酒壶拿起,仰脖一阵猛灌。赵天福也不制止他,由着他将那一壶酒灌完,然后醉倒趴在了桌上。
“小芙,小蓉,将董中使扶回他房中休息。”赵天福站起来吩咐厅中伺候的两位侍女。
那两位侍女忙上前来福了福道,“是,县主。”然后将酒醉的董宣一左一右的扶了下去。待三人下去后,赵天福方又叫殿中伺候的其他人来将这酒席收了。
随后自己则挥退了跟随左右的侍女,往寝殿左边沈氏所在的院落来。进到院落中,直接走入正房中,见兰香和秀儿都在灯下陪着沈氏吃茶说话。沈氏见她进来,便叫服侍自己的侍女去为赵天福泡了茶来。赵天福接了茶,吩咐那侍女烧一壶茶来放下,又叫服侍沈氏的两位侍女自己先去歇息,这边不用伺候了。
等那两位侍女应了去了,沈氏将房门阖上,方看着赵天福道,“县主今晚酒似喝得不少,脸竟这般红。”
赵天福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笑着举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故作吃惊道,“呀,果真好烫……”
在一旁的兰香却调笑她,“妹妹,你今晚喝了酒,看上去真是好颜色哩,竟将我每比得没法儿在你跟前坐了。”
沈氏笑着插了一句,“兰香,不是我这老婆子自夸,我养大的这孩儿装扮起来,真不比你和秀儿差哩,你看她的眉眼,身段儿,再穿上这绯红的大袖罗衣,可不是月宫婵娟飞下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