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沈钟毓故作糊涂地看着叶初九。
叶初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傻呵呵地说:“嘿嘿,这个……我就是杨妖。”
看着叶初九那副憨样,沈钟毓也笑了,满意地笑了。坐了八个小时的车,走了一个小时的山路,她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这个被“东北第一响马”林致远称赞了十五年的男人。
杨老太太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脸上的皱纹虽然已经开了花,但她并没有像叶初九那样兴奋,而是着急地拉着沈钟毓问道:“钟毓,你快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初九也傻笑着凑上前来,静等着沈钟毓地答案。
沈钟毓礼貌地看着杨老太太,轻声说道:“十五年前,孽爷爷给我姥爷写了一封只有八个字的信,‘小孽大妖,女孩留下’,您也知道,我爷爷对他的老连长杨孽爷爷有多么崇拜。他在信里边都自成小孽了,我爷爷自然就对那个大妖起了兴趣,便是亲自带人来了杨家村。不过他并没有机会走进杨家村,因为他和手下像我们一样,被狼群困在了树上。被孽爷爷和一个小孩勒索了八百块钱后,我爷爷就走了。回去之后,便是对我说了那句‘这辈子,除了杨妖之外,你谁也不准嫁’的话。”
叶初九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那个老八路,是你的姥爷?”
沈钟毓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道:“没错,那个被你勒索走了八百块钱、一块海鸥手表、一个军工刀的老八路,就是我姥爷!我姥爷现在还天天念叨着,有机会要找你算帐呢。”
“初九,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杨老太太惊讶地看着叶初九问道。
“呃……这个……”叶初九吱吱唔唔的不知说何是好。
他总不能说,这雁过拔毛的事情,是舅姥爷教他干的吧?
十五年前的事,叶初九大多都记不清楚了,印象深刻的,只有两件事。
一件是那年春天,在树林里边,把四岁的叶惊林从狼嘴里边夺了出来。
这第二件,就是在那年冬天,在狼头坡上拦住了一个穿着补的不能再补的八爷灰的老八路。
老爷子的嚣张程度,一点不比赵红军差。当年的叶初九还没有叶惊林这个强力后援,不过却有比叶惊林更变态的舅姥爷,杨孽!
之所以对这件事印象深刻,并不是因为那个老八路,而是那天是他唯一一次见到杨孽出手。“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这句话,完全就是为那个玩了一辈子女人、却打了一辈子光棍的老怪物准备的。
“初九,到底是怎么回事?”杨老太太推了出神的叶初九一把。
回过神的叶初九,尴尬地笑了笑,道:“姥姥,以前的事,我都记不清了。”
杨老太太怒瞪着他,道:“少来这套,你是不是忘了,我还看不出来吗?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姥姥,都这么多年了,兴许他真忘了也说不定。姥姥,他明明叫叶初九,为什么我姥爷叫他杨妖呢?”沈钟毓很是婉转的帮叶初九解了围。在说话的时候,她还略带挑逗地看了叶初九一眼,正是这一眼,让叶初九的心花一下子怒放。
“这名啊,是我大哥给起的。抗过日、援过朝的他对象倒是谈了不少,但是到最后没一个成的,这末了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连个后代都没有。我带初九回到杨家村之后,他就非逼着初九叫他爷爷,这么叫不是乱了辈份了吗?这不后来,初九就还是叫他舅姥爷,不过他就是叫初九杨妖了。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临了了安慰安慰自己。”老太太不以为然的话语,在任何人听来都是那么的伤感。
杨孽,在那个时代,只要是来东山打过仗的,只要是到朝鲜抗过美的,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是英雄,大英雄!
在东山,凭着一把单刀,夜袭日军驻东山指挥部,砍了六十三名日军军官的脑袋。
在朝鲜,带着一个连队,敢挡装备精良的步兵团,硬是把美军困了一个半月之久。
“当兵的,就是为了打仗。发展国家的事,得靠他们文化人!”
每每酒醉,年近九旬的林致远还是会铿锵有力地重复着这句话,这句曾经杨孽在选择退伍时所说的话。
其声何等威武,其势何等雄壮。到最后,却是落成了一个孤家寡人,靠将别人的孩子硬叫成自己的孙子来安慰自己。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为什么这么凄惨?为什么这么悲凉?
沉默,就连马超这个不知道杨孽是何许人的外人都被屋里的气氛给感染了。
看着屋里众人凝重地神情,杨老太太有些自责地说道:“你看看,我这越老越糊涂,你这来了半天了,光拉着你说话了。惊林,你赶紧进山打两只野鸡弄点山货。”
“姥姥,不用了,我一会就得走了。”沈钟毓握着杨老太太的手说道。
“走?怎么刚来就走?不行,不能走,怎么着也得吃完晚上饭再走!”杨老太太态度坚决地说道。
“是啊,都来了,就吃完饭再走吧。”叶初九傻笑着说道。
沈钟毓无奈地说道:“姥姥,真不是我不想留下,而是我非走不行。明天周一了,我得回学校上课了。从这回北京,得开**个小时的车呢,我要是晚上走的话,明天的课就上不了了。”
“哦……这样啊,那倒是,这学业可不能耽误了。”杨老太太有些失望地说道。
叶初九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不过现在早已经从开心的傻笑变成了无奈的苦笑。
沈钟毓看出了杨老太太和叶初九的心思,不以为然地说道:“姥姥,没事的,以后我有空了,就经常来看您就是了?”
“对对对,有空了就常来玩,让初九带你进山打猎!我们初九,除了学历低之外,什么都不低!”杨老太太很是自豪地拍着叶初九的肩膀说道。
“呵呵,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沈钟毓若有所指地笑道。
叶初九尴尬地挠了挠头,道:“嘿嘿,你还没有全知道呢。”
“刚刚听你们说要去青市,我是开车来的,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沈钟毓一双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叶初九问道。
被她那温柔的眼神看着,叶初九直觉双腿发虚,说话的底气都有些不太足了,声音有些孱弱地说道:“好……好啊。”
看着两人的样子,杨老太太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冲着站在门口的叶惊林叫道:“惊林,去厨房里边把米缸底下的塑料袋拿过来。”
“嗯。”叶惊林闻声之后,扭头就进了厨房。不一会的功夫,就拿回来了一个上面还沾有米粒的红塑料袋。
杨老太太接过塑料袋之后,就从里边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小心翼翼的把布袋里边那个半透明的翡翠镯子拿了出来,笑眯眯地拉过沈钟毓的手。
沈钟毓一下子就明白了杨老太太的意思,连忙将手抽回。“姥姥,这不行,这个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杨老太太故作生气地看着沈钟毓说道:“怎么?把姥姥当成外人是不是?别说小林子给你和初九定了亲了,就算是没定,我这个当姥姥的,送你个见面礼怎么了?”
“这个……”
“姥姥给你,你就收下吧。”
叶初九笑呵呵地看着沈钟毓说道。
“就是,姥姥给的,你敢不收?这个镯子啊,是我们杨家祖传的,我大哥找了一辈子,也没有找到一个愿意戴它的人。反正一直也没人戴,今天姥姥就给你戴上了!”
“这真是人老精,树老猾啊!”叶初九禁不住的在心里边感叹着,同时还贼兮兮地看着沈钟毓,“听到了吗?杨家祖传的玩意,杨家的传家宝,今儿你可戴上了,咱可不能摘下来!”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沈钟毓怎么能不明白他那副小人得志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沈钟毓轻轻点了点头,道:“嗯,姥姥,不管我和杨妖能不能成为夫妻,我这辈子都认您这个姥姥。”
“嗯,这才乖嘛!”杨老太太满意的把镯子戴到了沈钟毓的手腕上。
“好看,真好看。”叶初九由衷地赞叹道。
别说是一件传家宝,就算是一个普通的翡翠镯子,戴在沈钟毓那几近完美的手腕上,也会令人眼前一亮。
把镯子给沈钟毓戴上之后,杨老太太便是松开了她的手,拾起塑料袋,从里边取出了一沓崭新的钞票放到了叶初九的手上。
“你们在狼头坡挣的钱,我全给学生们买书了,那种缺德钱不能自己花,不然会断子绝孙。你大舅和小姨给的钱,我也给学校了,他们的钱咱们不稀罕花。这是你和惊林卖狐狸皮和野山货挣的钱,总更是五千三百七十块,你拿着,到了青市后请钟毓到天海居吃顿海鲜,剩下的钱就是你们兄弟俩在青市的生活费。事,咱得让你大舅和小姨办,但是这钱,咱不能花他们的。还有,走的时候把刀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