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妹妹的坚持(1 / 1)

“嗯,那他上了哪儿?”她依然嫣笑着,似乎一切都太过于平常,完全没有注意到阿朱的嘴唇在颤抖,“你倒是说啊,他干甚么去了,我找了他十几天,依旧没有下落。还好你放了烟花,我还满心欢喜以为是哥哥放的呢,你说我傻不傻......”她嘻嘻说着这一路寻找哥哥的心酸历程,好像比以前更加开朗了,旅途虽然苦涩,但是言词间却掩盖不住那股热情奔放,梁家兄妹真的很奇怪,无论处在何种情况下,永远都那么朝气蓬勃。

这三人就是梁雪、刘进和薛神医。那日梁雪拗气离开聚贤庄,刘进苦苦追寻,好容易找着,好说歹说,才斗得她展颜。四人相约一起寻找梁萧,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的伤疾治好,中途偶遇王语嫣一行,梁雪念段誉一片痴情,劝他勇敢去追求王语嫣。

段誉离开了,这三人继续寻找,昨日寻访至此,今儿本在客店休眠,谁想天方拂晓,猛听得一阵烟花刺耳,梁雪开窗顾盼之际,识得是“自家”之物,十分欢喜,唤来二人,一起打听烟花所放之地,几经周折,终探明乃小镜湖所在,当下一行觅路而来。

众人听梁雪吱吱喳喳道说旅途,无不担心,段正淳忧心更甚,生怕她得知梁萧死训,一时接受不了,似婉儿那般自寻短见,那可不妙。还是刘进眼尖,先瞧见了这个大坑,好奇,上前瞧瞧,呀,这一惊委实不小,坑内躺着的人居然是他最敬重的萧哥。他不信,一百个不信,一千个......不,一万个不信,脑袋直摇,口中只嚷:“萧哥是怎生死的,怎生死的......”

他突如其来的疯狂,震憾了不明就理的梁雪和薛神医二人。那梁雪娇躯一震,待和阿朱说的一句话硬是生生咽回了咽喉,眼睁得老大,嘴巴也诧得大大的。怔了片会,急问:“进哥哥,你胡说甚么?”这神医早已跑到近前,立在坑边,见了那人,嗷嗷的瞎喊几声:“小师叔!小师叔......”叫了十来遍,不闻丝毫响应,不由得老泪纵横。

最后一个幻想也破灭了,梁雪心中痛苦已极,但她还心存侥幸,祈盼老天,说一句,“进哥哥眼花了,里面躺的不是哥哥!”不想连山羊胡子也叫那人师叔,这一下,她心底的惟一希冀也破灭了,但她还是不相信,因为她知道哥哥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哥哥是她的神,她的天,她的一切。自小哥哥就对她百般呵护,她稍有不如意,哥哥就会着恼好几天,尽管他功课再忙,也会抽暇变些花样逗她开心。她就这样一天天活在对哥哥的信任和依赖中成长,从此人生也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她半跪坑边,眼角湿润,但她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因为她知道哥哥是不喜欢她哭的,一旦看见了,非骂几句不可,所以不想惹他不高兴。只是鞋尖不禁颤抖,鞋底的新泥簌簌而落,散打在哥哥白色的衫上。她慌了,因为哥哥最爱干净,她傻兮兮说了句:“快快,进哥哥,哥哥衣服脏了,你把他抱出来,我给他洗洗!”确实很傻,在场十多人,却没一人笑她,大家听了,只有更加伤心难过,同样,大家的心情都是极沉重的。

木婉清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雪儿,节哀顺便,你的心情我理解。痛失最爱的人,是怎样的一种锥心之痛,我比任何人都懂。梁萧不想看到我们这样,所以我们要坚强和勇敢,你明白吗?”尽管她妒她嫉她恨,但看梁雪这样,她也是于心不忍。

梁雪失声叫:“我……我不明白,哥哥是不会离开我的。”木婉清也被*急了,大声道:“你还要傻到甚么时候,他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回来了,我们已经永远失去他了......永远失去他了......”最后竟然大哭出来。

梁雪不睬她,只知道他的哥哥不会那么容易死,叫道:“进哥哥,抱哥哥上来!”

“是!”刘进飞身跃下坑内,横抱起梁萧尸首。他自来便听梁妹妹的话,况且他也不相信萧哥死了,万一真的不幸死了,那也不该如此早早掩埋。

他脚跟一点坑底硬泥,借力跃上。那木婉清厉声道:“你们想干甚么,快放下我丈夫尸体!”话说同时,跟着嗤嗤嗤三声响,三枝毒箭自袖中而发,手段独特,一枝对准他脚部,一枝对准他头部,另一枝后发先至,正向他抱人的左手射去。

这坑深有丈余,刘进人一旦跃起,若不踩踏边缘,根本寻不着再借力点,木婉清这一手袖箭,一气呵成,招招狠辣。刘进半空不能换气,自不能闪避,眼看箭急,转瞬即到,那也只有挨打的份了,他当下将心一横:“死就死吧,死了大可和萧哥共赴黄泉!”结拜之时说过的。如此一想,心反而安了许多,最后干脆将眼一闭。

木婉清突然射箭,所有人大惊,眼看刘进闭目待死,梁雪不忍心去看,也闭上了眼睛,合眼之际,两股清泉从眼角缓缓流淌。说时迟,那时快,蓦地里人影一闪,只见他穿梭一个来回,那刘进已经安然立在地面了,双手兀自抱着梁萧。

这人好快的身手,到底是谁呢?众人好奇,争相顾盼,只见他立在刘进一旁,脸上不怒自威,呀,原来是萧峰。众人又奇了,纷纷瞧坑中,咦,木婉清那三枝箭哪里去了?瞧瞧坑中,又看看萧峰,全都一片茫然。

突然萧峰袖袍一抖,颤下三枝箭来,正是木婉清射出的那三枝。不知他用的是何种手法,居然救人的同时,顺势用袖袍将箭卷了下来,刚才的动作好快好快,竟连段正淳也没有瞧清。他冷哼了一声,说道:“姑娘的心肠未免忒歹毒了些,对自己人也出如此重的手。”

此言入耳,木婉清登时憋得满脸通红,无言以对。萧峰这“自己人”三字若有所指,一则他已承认木婉清是梁萧的妻子,二则既然是他的妻子,那又为何对他的妹妹和兄弟下此狠手。

刘进放下梁萧,梁雪和薛神医急跑过去,她抓起哥哥的手,顿感一片冷意尼曼心头,她多么想哭,但是不能。她一定要留守哥哥对她的印象,不能让他不开心,眼泪只能流转眶内。薛神医步履艰难,颤巍巍迈到近前,双目已经哭肿,他不甘心,实在不甘心,梁萧是他重返师门惟一的希冀,偏偏老天爷就那么的残忍。

他眼前一片模糊,不知怎地,好像拌着了甚么,一个躘踵跌倒,众大惊:“当心!”眼看就要覆在梁萧身上,这一刹那,一只大手倏尔伸来拉了他一把,是刘进。

他惊魂未定,一只手掌略撑在梁萧心口,这时他脸上一动,心又跳了跳。刘进一使劲,把他整个身躯提了回头,他怔了半响,忽然眼光一闪,复又欺上前去,伏低身子,去探他心口,略惊,只问:“他甚么时候断气的?”

众人不解,只有段正淳微微皱眉,答道:“五更时分。”他喃喃自语:“五更时分,五更时分......”只想:“不对,不对。如今日已中天,五更时分至此,已然过去好几个时辰了,他怎地还能,还能......”激动得不敢再往下想,叫道:“刘进,快快,帮我把他抱进屋子去......”

木婉清叫道:“老头,你想干嘛?”薛神医不理她,只催刘进快些,刘进奈何,惟有照做。众人大眼瞪小眼,均不知这老儿弄啥明堂,纷纷纳闷,也跟进竹屋去。

刘进照他吩咐,将梁萧横躺在榻上。众人只见薛神医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羊皮卷,在榻边摊开,登时闪光刺眼,刘进急道:“薛大夫,你想干嘛?分萧哥的尸,我可不答应。”

“呸呸呸!”薛神医咒骂道,“你小子胡说八道甚么,我可不是一般的大夫。告诉你,小师叔运气好遇到我,兴许他还有救。”

“兴许他还有救。”这六个字,传进每个人的耳中,如闻天赖,各自心头一震,木婉清急抢上去,一把扣紧薛神医衣领,叫道:“此话当真?我丈夫当真有救?”

“你丈夫?”薛神医眉头一索,寻思:“难道小师叔是她丈夫?”但看此女子对他这个老人家如此无礼,管他丈夫是谁,直嚷:“松手松手,老巧不认识甚么丈夫......”

木婉清脸一红,当下悄然松手,她只是一时情急,深感歉然,当即退却一旁,有人可以救她心爱之人,她还是蛮感激的。只见薛神医挽起两手衣袖,打了半卷,扒光了梁萧上身衣衫,然后右手从羊皮卷上取出一根细小的银针,略略挪动,针尖向下斜刺梁萧胸骨上的“天突穴”,他又取了一枚银针,直刺两乳中间的“膻中穴”,随后又在相应的穴位上刺入银针,刺激活血生气。

约莫忙活了大半天,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也是这小子命不该绝,他的心口这才略有起伏。薛神医一探他鼻息,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