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现在还没落他手里,该说的我得说,我得教育他,帮助他。先进带动后进,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我还真得说道说道你,刘书记,你说你一政法系统的领导,懂法吗?会说话吗?你的法制观念呢?你的法律意识呢?你平时怎么做工作的?”我把蓝萱先前送我的几个质问原封不动地转赠给了刘从军。
“我这副处级怎么啦?怎么就不兴我干?我还是护民英雄哪,现在省委周书记正在长川,不信你们问问他去,这还是他亲口封的!我这功名顶戴可全是自个攒下的,我还老觉得自己这官小了点,对不起咱护民护的这一腔热血啊。告诉你刘书记――――”我给手里的杯子续了一遍水,看着脸色铁青的刘从军,继续坐下来,跟他胡吹神侃,“这个副处还真跟别人没啥关系。你要说苏市长渎职提拔也行,说我贿赂买官也可以,可得有证据够得着才行,你不能胡说八道啊―――”
“你―――”刘从军脸上横肉一抖,指着我好象想骂点啥。但是他看看我手里满满当当的一杯水,似乎强行忍住怒气,反倒坐下了。我瞧着手里盛水的家伙笑了,很满意这只大号白瓷口杯,觉得挺沉挺趁手,质量很好,极具威慑力。
“你凭什么说苏市长提拔的我?咹?”我模仿刘从军训话的口气,把自己气势弄得足点,“你哪只眼睛看到啦?咹?她是我的主管领导?还是管了组织人事的?我那任命文件她签了名盖了手印?咹?你这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我可以告你诽谤你知道不―――”
“行了行了。”蓝萱打断了我的没完没了,“我们办案单位没说这个,他刘从军是不懂法,尽胡来。”
“嗬!”我乐了,“敢情今天还没你刘书记什么事,又不是你办的案子,你上这来凑哪门子热闹?这不是吃饱了撑得慌,没事找事吗?”
刘从军脸上再也挂不住,也没好意思继续坐边上磨唧了。他抱怨地瞟了一眼蓝萱,霍地立起身来,瞧着我冷冷地说:“姓沈的,你最好小心点,别让我逮着你!”说完也不停留,大步出去了。
我懒洋洋地看着他的背影,无聊地叹了口气,“时无英雄啊,豺狼当道啊。”我慨叹了一把。
“够了吧沈宜修?你胡说什么啊?”蓝萱终于也忍受不了,发上了火,“就你聪明就你能说是吧?你这说的什么话?知道个高低深浅吗?”
我斜眼望着她,觉得她涨红了脸的小模样挺俊俏,“我懂。”我不怀好意地说,“什么高低深浅我都懂―――懒得说,没劲。”
出乎我的意料,蓝萱没再发火。她盯着我看了半天,才淡淡地说:“行啊沈宜修,还真没看出来。”她把玩着手里一支钢笔,神情轻松下来,唇畔甚至还带了一点微笑,好象想起了什么事情。“你现在厉害多了。”她说。
“士别三日嘛。”我说,“人总是会变的―――要用辩证的眼光看问题,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不要一叶遮目不见泰山啊。”
“好。算你行。”蓝萱笑着说,“别扯那些无聊的―――还有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提吧提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苏静美给过你钱吗?”蓝萱问得很简洁。
“没有。”我回答得更简洁。
“你有50万,不能说明来源,是吗?”蓝萱继续发问。
“还是那句话。”我说。“我可以说明,但是不能提供证据。信不信你们自己查。”
“跟苏静美有关系吗?”蓝萱继续发问,边上的小叶笔走龙蛇,看样子小姑娘文书工作做得不错。
“没有。”我两眼望天,脸上没什么表情。当然,这个钱肯定跟苏静美有点关系,但是我不想提这个,如果蓝萱再问我钱哪来的,我想可能就得把她老爸给招供出来了。
“苏静美知道这个钱的事吗?”蓝萱的这个问题让我觉得有点不好回答。
“不知道。”我说。但是我觉得谎不太好圆,“知道一点。”我又说。好象只能这么回答,不然扯不到蓝书记那去―――我还从来没跟他打过任何交道。
蓝萱没打算跟我往下扯,她好象知道我会扯出点什么来。“好吧,就这样吧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她说。
我有点诧异,这么快就结束啦?我还一点都没扯过瘾。“没交待钱哪来的呢。”我提醒她说。
“不用了,苏静美帮你说明了。”蓝萱的话让我出了口凉气。
“她怎么说的?”我迫不及待地发问。
“我告诉过你不能告诉你。”蓝萱的这句话挺象绕口令,她的神情很淡漠,很有原则的样子。
“哦。”我说。她能说什么呢?我想。不是说没录音的吗?她怎么帮我解释?
“行了,小叶你收拾收拾东西,把材料整理一下。”蓝萱吩咐她的助手。“我跟沈处单独聊聊。”小叶答应了一句。
“沈宜修,我们先走吧,边走边谈。”蓝萱转脸看我,神情似笑非笑。“非正式谈话,随便聊几句,你不用紧张。”她的表情很复杂,眼神很幽深,若有所思。
“有吗?我紧张过吗?我怎么觉得自个挺放松的?”我跟她站起身来,嘴里说着话,心里边直犯嘀咕,好象真有点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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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不错,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街旁林荫道上,我跟在蓝萱身后,与她保持着一米+的间距,若即若离,一边同她扯些不着边的闲话。
“你怎么站那么远?拉着嗓子说话不累吗?”蓝萱回过头,有点疑惑地看着我,“怕我?”她停下脚步,仔细端详我的表情。
“是有点。”我说,“穿制服的我都怕。”
“做了亏心事对不?”蓝萱讥讽地笑,“心里有鬼。”
“呸呸呸,怎么说话的你?告诉你小蓝―――”我说,“就是没干过坏事的才怕,怕你们冤枉好人―――”
“沈宜修。”蓝萱的脸沉了下来,“我可不想再听你这么胡说八道。这个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有点正经好不好?”
我看着她,没说话。
“你这么年轻,还有前途,你自己要把握好啊,别老这么没心没肺的。”蓝萱的话很恳切,她看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前途?说笑话吧您?”我真是觉得她在开玩笑。
“是啊,当然。我们的调查结果证明你是清白的―――”蓝萱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你自己也说过,这案子跟你没什么牵连,苏静美跟你也没太多关系。你今天的表现很好,说明你希望跟她划清一个界限,这就对了―――”
“你说什么啊?”我吃了一惊,打断了蓝萱的话。我并不觉得自己表现哪个地方好,而且好象也没考虑过她说的那什么界限,我只是不希望给苏静美增加压力而已。
“不是吗?”蓝萱看着我,很认真,“你的情况,最多也就够个纪律处分,不是什么大问题,人嘛,跌倒了爬起来就好―――”
“我倒哪了?”她的话确实语重心长,但是我完全莫明其妙,“我怎么觉得自个站得挺直?”我忿忿地说,“我跟你说小蓝,我跟她是没你们说的那种关系,可我想啊―――没来得及而已。”
“你什么意思?”蓝萱的样子很气恼。
“没意思。”我说,“我是真不知道苏静美的事,知道的话我把事给她担了―――”
“行了够了!”蓝萱打断我的话,“别说了!”她说,“再说就能吵起来。”
我坐到了街边一条长椅上,蓝萱也跟着坐下身来。我们仰脸看着天蓝,都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