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她让他暂住,结果他反倒才像是这里的主人……室内安静得如同一个密闭的空间,钱军的脸上闪过暴戾的神色,却又一时不敢发作,生怕惊动了什么。
医生的手法十分利落,剪开衣服,给伤口消毒,再从医疗箱里取出器械工具,动作快速而熟练,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处理这种血腥事件的。
眼看着针钱被拿出来,方晨不免怔住:“要缝针?”
或许是声音拔高了些,这次终于有人肯正眼看她了。
谢少伟平静地瞥她一眼,谈不上多么彬彬有礼,只是不动声色道:“如果你害怕的话,请回避一下。”
她却置若罔闻,继续问医生:“不打麻醉?”因为根本没看见他准备麻醉针管。
年轻的医生还没回答,从床头传来一道低哑微弱的声音:“不需要……”
方晨不由吃了一惊,她本以为韩睿早已经昏过去了。
失了那么多的血,居然还能一路神智清醒地撑着,伤口这样深,说不痛是不可能的,但韩睿从头到尾都没哼过一声。
方晨的心里悄无声息地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仿佛是不可思议,又觉得实在有些佩服他。
她走近床边,站定,对谢少伟笑了笑:“谁说我害怕了?”又转头跟医生讲,“要就地治疗,可以,但千万别把他医死在我家里。”
准备手术的阿青坐着没说话,钱军却差点炸开来。
混这口饭吃的,多多少少有点迷信,如今听到这样不吉利的字眼,又是在紧要关头,他恨不得一把掐死这个胆大的女人。
躺在床上的男人忽然低笑了一声。
韩睿唇角向上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抬起眼睛看着方晨,慢声说:“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语气间有淡淡的嘲弄。
方晨冷笑一声,迎上他的目光,用十足看戏的心态说:“我只想看看不打麻药缝针是什么样的。”
除了脸色苍白得像只鬼以外,这个英俊男人的表情漠然冷静得可怕,仿佛那道深长的伤口并不是开在他的身上。
方晨有些坏心眼地想:一会儿有本事你别叫出声来。
事实令她大失所望。
医生开始动手之后,方晨才知道自己的承受力其实并不如想像中那般强。
她不怕血,小时候磕着碰着是常有的事,甚至有一回手肘和小腿上各被划了很长一条血口子,在场的男生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可她像没事儿人似的,既不哭也不闹。
那算是她经历过的最为血腥的场面,却与此时此刻的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眼看着翻开的皮肉被一针一针重新缝合在一起,着实恐怖残忍。
方晨皱着眉,两只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十指指尖竟然都开始冰凉发抖。
她原本只是想要看这个一贯强势的可恶男人忍不住开口示弱,可是他偏偏不肯让她如愿。
在整个处理的过程中,看韩睿的表情就知道是多么疼,疼到他身体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甚至剧烈痉挛,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浸得透湿,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明显泛白,床单被揪住,在他身下形成一团又一团混乱的褶皱……
可他硬是不吭一声。
从头到尾,他淡色的薄唇都紧紧地抿着,越发显得没有血色,可他硬是一丝呻yin声都没有发出。
方晨快看不下去了,几乎就要忍不住逃离这个血腥恐怖的现场。
终于结束了。
线头被干脆利落地剪掉,方晨才恍然觉得心头一松,仿佛也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落了地。
韩睿缓缓睁开眼睛,那张英俊的脸苍白得仿佛雕像,布满了汗水,或许是因为剧烈疼痛的关系,目光已经有些涣散,可还是慢慢地将焦距对准了她。
韩睿赤luo的胸膛下上起伏,静谧的卧室里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声,由急促到逐渐缓和,最后他动了动嘴唇,微不可闻地说了几个字。
她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讲什么,脑子里一阵嗡嗡乱响,只是兀自怔忡着,看着那双深黑如墨的眼睛,身体里仿佛有把无形的铁锤,正一下一下猛烈地敲击着她。
或许是心脏跳动的声音,是那样有力,那样急剧,前所未有的,几乎占据了方晨所有的感官。
她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脚步迅速,直到出了卧室才重重出了口气。
没有人知道,方才那一幕对于她来讲,竟是如此的出乎意料,又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几个男人在里头商量片刻,谢少伟踱着步子出来,先是颇为诚心地道了谢,然后便宣布了他们的决定:“恐怕还要继续麻烦方小姐几天。”
“什么?”方晨皱起眉,放下握在手里的玻璃杯,连水都顾不得喝了。
“伤口太深,又刚刚才缝合,所以大哥他现在不适合被移动,需要暂时留在这里休养。”似乎是看出了方晨的抗拒,谢少伟又面无表情地补充道,“只是借个房间而已,照料和看护的事会由我们自己人负责,不会占用方小姐你的私人时间。”
他的语气十分客气,不过也无法说服方晨接受。
“你是说,要一个重伤的人住在我家里,而且他的手下们还要24小时地守在旁边?”
“没错。”
“不行,我不同意!”
她的态度不好,谢少伟却一点也不恼怒,只是十分耐心地问:“那么你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方晨的声音有些僵硬。
“可你已经惹上了。”斯文的男人破天荒地头一次露出微笑来,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越发让人觉得温良无害。
谢少伟好心而平静地向方晨陈述一个事实:“方小姐,在你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卷入这件事情里来了。无论如何,都希望你能善始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