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是南宫明月记忆中最模模糊糊、陷于混沌的时刻,困倦和伤痛感袭来,眼皮沉重落下,又一次徘徊在频临死亡的边缘,难以忍受的痛疼,让他产生了幻觉。
呜啊……好痛啊……
眼下,南宫明月唯一剩下来的感觉就是痛,然而,逃避痛疼的最好办法,就是让自己逃避现实,躲进幻觉中。
南宫明月恍恍惚惚间、似乎看见在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人的迷蒙轮廓,周身带着些许微弱的白色光环,那人影渐渐靠拢过来,耳畔传来的、依稀是梨王子殿下的温言细语。
是你吗?梨。好几次了,南宫明月在最困境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总是幻想着梨会及时地出现。
现在,又是幻觉吗?在寒冷和伤痛的纠缠中,美好的幻境让他再一次暂时忘却了痛,沉迷于暂短的温馨里:梨王子殿下来到自己身边,对自己百般呵护,无微不至地关怀。
梨……快来救我……我的肩膀好疼!
然而,似乎是一眨眼,梨王子殿下的幻影消失不见了,变成了生硬霸道的勇士克鲁,狞笑着,凶狠地一箭射来,深深穿透自己的肩膀,然后,一只粗黑的巨手向自己当头抓下来。
痛……肩膀上,一阵火辣辣地剧痛,南宫明月浑身战栗着,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
南宫明月在这八天里,介于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状态中,此刻,他的神智再一次从迷蒙幻觉中游离出来,终于又清醒过来了。
原来,是凶残的克鲁,竟然劈手夺箭,硬生生地从背后、拔出了穿插在南宫明月肩膀上的那支利箭,一霎那,鲜血随着拔出的利箭喷射出来,溅洒了莫翼郡王一脸血。
莫翼郡王扶着南宫明月倾斜欲坠的身躯,眼看着他的肩膀血花四溅,顾不得胡撸一把脸上的血迹,惊叫不绝:
“克鲁你干嘛?你反悔?
小月你怎么样啊?坚持住啊。
大夫,大夫,快开门,救命啊!救救小月啊!”
克鲁一手拿着那只刚拔出来的带血利箭,一手点了莫翼郡王的穴道,从他的怀抱里抢过南宫明月,用力一把将整个人拎过来,却感觉轻飘飘地恍如无物。
由于几天来的痛苦折磨,南宫明月很明显地一天天削瘦下去,雪白的肌肤下分明地显出骨骼的架子和质感,体重急速地衰减。
“你想……怎么样?”南宫明月被克鲁抓在手里,知道自己无法摆脱厄运,毫不畏惧,目光直视着克鲁,质问道。
“你说呢?”克鲁带着几分邪笑,刚才他被南宫明月和莫翼郡王合力射中头簪,一点也不羞臊,毫不感激他二人手下留情,反而替自己庆幸,有了第二次出手的机会,当然毫不留情,出手更加毒辣。
“你不是人……没有人性,不懂得知恩图报……刚才不应该太过君子风度,不该饶你一命……”南宫明月有些懊悔地说。
“你现在后悔,晚了。既然我不是人,那杀人就更不用畏手畏脚了。知道我会用什么办法杀死你吗?”克鲁喋喋怪笑起来。
“克鲁,你不能杀他。你要是敢杀他,我们王府跟你没完,我父王也不会放过你的。”莫翼郡王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靠着医馆大门坐着,别无他法,想起了父王,知道父王不想让南宫明月死掉。
“我呸!你们王府,老子就没放在眼里。我们王子殿下这次身受重伤,你父王是罪魁祸首,我早晚会找你父王算账。”克鲁怒道。
“克鲁我问你……你想杀我,梨王子殿下知道吗?……如果他知道你擅自做主杀我,他会恨你一辈子的,你信不信?”南宫明月话语切中要害地说。
“我为王子殿下报仇,他应当感激我的。”
“我说真的,梨会恨你……梨几次救我,却被你杀……怎么会感激你?……”南宫明月知道事情的必然结果,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扯淡。我说不过你,反正,非杀你不可。”
“你要杀……随便你……我只是告诉你事情的最终后果……梨王子殿下不会原谅你的……你们会反目成仇。”
克鲁听了,心绪烦躁,性急起来,一甩手,将南宫明月的身子抡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嚓”一声,南宫明月被摔了一个跟头,肩膀首先着地,受伤的那只肩膀啊,疼得他眼前金星乱冒,想在地上打滚,刚翻动了一下身子,人就昏迷了。
莫翼郡王在一旁喊道:“克鲁,你这个没人性的家伙,你偷袭暗算在先,被射中还不履行诺言,你说过的如果射中你一根汗毛,你就在地上爬三圈。现在你不守信用,还赖皮赖脸地欺负小月。”
“我呸,你们又没射中老子的汗毛,射中的是身外之物,不算数。再说,我饶过你,已经很给你面子。至于他,休想。”克鲁跺脚说。
莫翼郡王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惧怕他武功高,担心你们王子殿下御殿比武会输给他,所以要先下手为强除掉他?你是勇士,这么做不公平。”
“公平着呢,刚才给他一个机会了,是他假仁假义,假慈悲放过我,现在不赖我。”
克鲁是个心黑手辣认死理的人,怎么劝也不通。
克鲁抬起靴子一挑,把南宫明月的身子翻转过来,随后,掏出一根绳子,把南宫明月的双手捆在一起,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看看捆得很结实,然后,把自己骑的马拉过来,把绳子的另一头拴在马尾巴上。
“你要干嘛?你要把小月怎么样?”莫翼郡王看着克鲁捆来捆去,害怕地叫道。
克鲁干笑道:“我不会亲手杀死他,免得我们王子殿下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就看他的造化了。他被一匹惊马拖走了,天知道会拖到哪里去?要是拖到河里就淹死、拖到悬崖边就摔死、拖到石头上就磕死,大不了都是一死,在劫难逃。”
“不,不,小月不能死啊……呜呜呜”莫翼郡王劝不动,对克鲁没办法,急得哭了起来。
克鲁举起那只拔出来的利箭,那上面还沾染着南宫明月肩膀上的鲜血,一下子插到自己那匹坐骑的后臀上。
那马骤然吃痛,四蹄纷飞,惊跑起来。
南宫明月毫无声息,昏迷着,双手被捆着拴在马尾巴上,身子伏在冰凉的马路上,任由惊马拖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