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河战斗的惨败,暂且不说。上次张准大摇大摆的杀向即墨县,赵寅英居然被吓得逃往登州府,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样的卫指挥使,怎么可能有威信?怎么可能有威严?平时大家还有上下级的关系,还勉强可以保持最基本的恭敬,但是,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谁也不管他赵寅英是哪个。
“走了!”
那个指挥同知不理会赵寅英的反应,向身边的同伙叫道。
那些同伙立刻如鸟兽散。
他们下了城墙以后,回家各自收拾细软行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叫自己的家人,提前准备好了行李。一声令下,就能带走。很快,他们就带着各自的家眷,出现在北门的附近。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吱吱嘎嘎!”
鳌山卫城的北门忽然被打开,各级军官,带着亲密的家眷,在各自家丁的护卫下,仓皇而逃。有他们带头做榜样,其他犹豫不决的军官,也纷纷离开城头,各自逃窜。很快,城头上的守军,就只剩下赵寅英自己的家丁了。
那些被抓来守城的军户,这时候也纷纷聚集在一起,向关押他们孩子的地方跑去,要将自己的孩子救出来。看管孩子的家丁,早就跑掉了。很快,军户们就找到自己的孩子,各自带回家。也有些军户因为不小心,被打死在了城头上,孩子没有人接。只能无助的站在那里哭,悲剧无比。
赵寅英难得没有逃。
他知道,他逃不了。
在登莱巡抚杨文岳发火的情况下,他必须死守鳌山卫。否则,就算他逃出去,也肯定会被严厉处死的。丧师失地的罪名,足够满门抄斩。他如果死在鳌山卫,还能给自己博一个名声。妻子儿女,还可以拿着自己积累起来的钱财,继续过着舒适的日子。自己的长子,依然可以世袭卫指挥使的职务。但是,要是他跑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快走!”
赵寅英派自己的心腹,护送家人离开,自己则继续留在城头上。
远远的,看着妻子儿女急匆匆的出城去,赵寅英反而平静下来了。
“张准!”
“来吧!”
赵寅英平生一次给自己打气。
看看四周,守军都跑得差不多了。
城头上,只有被打倒下的尸体或者是动不了的伤员。
此时此刻,最可怜的,肯定是那些伤员了。他们自身无法动弹,只能指望自己的战友,拉自己一把,将自己带走。又或者是,指望张准他们赶快入城,给他们治疗,又或者是,给他们一个痛快。
鲜血,顺着城头,慢慢的流淌。不过,并没有形成太大的血流。因为,城头上的破洞实在是太多了。鲜血流着流着,就顺着这些破洞流下去了。至于这些破洞,到底是通向哪里的,谁也不知道。闻不到血腥味,都被飘过来的火药味给覆盖了。
静!
寂静!
死一般的静!
外面的炮声和枪声,不知不觉间,全部停止了。
“难道,张准退走了?”
赵寅英疑惑的从城垛的后面,探出头来。
城外,很安静。
四周,很安静。
白烟已经渐渐的飘散,赵寅英可以清晰的看到,护卫队的队形,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张准依然是站在队伍的前面,举着一个千里镜,在观察鳌山卫城。一切,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或许,张准还不知道,城内的守军,已经全部都跑掉了。想到自己一个人,就挡住张准的上千大军,赵寅英觉得自己很有成就感。这样的本事,恐怕王健都没有吧。
“噗!”
忽然间,赵寅英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的身体,被撞击的向后倒。于是,下意识的,他向前用力,想要保持身体的平衡。结果,力气用大了,他的身体,开始向前倾。
“砰!”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枪响。
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一声的枪响,很空荡,很悠远。
然后,赵寅英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城垛距离他的眼睛,是越来越近。最后,他慢慢的趴在城垛的缺口上。眼前,一片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