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歆非但没有躲避,反而识趣的靠过去,同时准备好了二两的碎银,熟练的送到对方的手上。结果,对方在熟练的收下二两碎银以后,就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们赶紧滚蛋。双方几乎都没有说话。拦截,给钱,走人,熟练得好像双方都曾经排练过。
本来有人要上船检查的,按照规定,每艘船都要检查。但是,三人身上散发的臭味,实在是太恶心了。那些官兵闻到这样的臭味,就急忙退缩了。因此,马轶他们藏在包袱里面的一些物件,得以顺利的通过。这些小物件不是武器,对于他们的情报传递,却是不可或缺。
“二两碎银……”
登州水师的战船离开以后,马轶暗自摇摇头。登州水师居然堕落到二两碎银就能打发的地步了,实在是令人感慨。袁心永是从青州府调过来的,对此更是大开眼界。不过,料想到大明朝上上下下都是这样的风气,也就释然了。连袁崇焕都敢将粮食暗中卖给鞑子,还有谁有什么不敢做的?
舢板继续慢慢的向北方飘荡,偶尔间,还会遇到几艘从北往南的船。船上装载的人,要比他们的舢板多得多。他们主要是从辽东地区逃出来的汉人。他们当然也会被登州水师拦住。不过,他们要缴纳的过路费就多了。一般而言,从山东到辽东,一些碎银就能够搞定。但是要从辽东逃到山东,就是大锭大锭的银子了。
辽东的全部土地,都已经被鞑子控制,北上的船只,当然不可能有完善的码头给你靠岸。除非你自己愿意一头撞到鞑子的怀抱里面去了。因此,北上的船只,都是尽可能的找没有人员的海岸临时停靠。孙歆年轻的时候,曾经多次往来辽东和山东,对海路倒是很熟悉。
“看到陆地了!”
借着蒙蒙亮的天色,马轶轻轻的说道。
天亮之前,马轶他们上岸了。他们上岸的地方,叫做金州中左所,属于金州卫的管辖。至于是金州中左所的哪个地方,就不知道了。这里本来是辽东的大拇指,只可惜,这片土地,都已经被鞑子占领了。放眼看四周,死气沉沉的,没有任何的人烟。
其实,此时驻扎在金州中左所的,大部分乃是汉人,也就是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人麾下的汉军旗。只有少部分的鞑子,驻扎在金州卫的卫城里面,负责监视这些汉军旗的士兵。如果没有特别大的事情,鞑子根本不会出现在金州中左所。
后金天聪五年(即崇祯四年,公元1631年),奴酋皇太极为平衡八旗旗主诸贝勒的军事势力,以汉人精于火器,拨出汉人别置一军,名“乌真超哈”(“乌真”,汉语“重”的意思。“超哈”,汉语“兵”或“军”的意思)。以佟养性为昂邦章京(总管)。
原来的汉军旗,只有两三千人,根本不起什么作用。平时也就是镇压镇压其他的汉人,充当一下鞑子的爪牙,根本不会出现在战场上。一直到后来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投靠鞑子以后,汉军旗的力量才大大增强。到崇祯八年,人数已经超过一万五千人。
崇祯八年的汉军旗还是只有一旗,并没有受到黄台吉的十分重视。他只是将汉军旗当做是统治汉人的需要,并没有想到汉军旗的军事用途。但是,汉军旗有一项非常特别的编制,就是炮兵。这导致汉军旗在后来的战斗中,地位逐渐的增加,最终演变成汉军八旗。
“一个人都没有……”
袁心永看看四周,自言自语的说道。
可能是上岸的地方很偏僻,马轶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人。没有鞑子,没有汉人。没有飞驰的鞑子骑兵,也没有拖家带口的汉族难民。踏上辽东的土地,他们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萧杀。嗯,就是萧杀,死一般的萧杀。在这里,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的生机。没有人,没有房屋,没有庄稼,什么都没有。
他们看到最多的,就是高高的野草。有的野草,甚至长大比人头还高。大片大片的沃野,都全部被各色各样的野草给占据了。现在是四月,初夏季节,所有的野草,都在拼命的生长。他们三个人上岸的时候,就算不远处有鞑子,可能也看不到他们。没别的,就是野草太长了。
鞑子在占领了金州卫以后,为了避免明军登陆,鞑子禁止海岸三十里内有人居住,所有的人口,都必须迁移到内地。同时,黄台吉还发布命令,整个金州卫、复州卫、盖州卫、定辽右卫范围内,都不允许生产。换言之,就是今天的大连市所有辖区,都不允许住人,也不允许耕种。要是发现有违禁者,立刻就是杀头的结果,根本都不需要询问的。
“保重。”
“保重。”
“保重。”
上岸以后,三人互相告别。
他们这一次深入辽东,是分散行事的,下次联系,是在三个月以后。在刚开始的时候,会遇到什么困难,谁也不知道。或许,他们当中会有人,从此不能回去山东。又或者是,他们三个都从此不会回去山东。但是,他们不后悔。和鞑子的战斗,他们绝不后悔。
……
当马轶他们踏上辽东土地的时候,张准也在忙碌着。
张慎言送来的礼物,深深的刺激了张准。他本来就知道鞑子的凶残,现在看到这些具体的事例,更是怒不可遏。他在激怒之后,慢慢的冷静下来。他一个人激怒还不够,他要让所有的虎贲军战士,都全部激怒起来。他要让所有的虎贲军战士,只要看到鞑子,就会向发疯的野狼一样,狠狠的扑上去将他们咬死。
“小丫头,帮我编写一本小册子!”
简单的思索以后,张准就做出了决定。他让薛凝影和柳如是通力合作,将张慎言送来的部分手札,制定了一些简单易懂的小册子,还让墨煜将其描绘成很多图画,分散到虎贲军士兵的手上。
在张慎言的手札中,有很多悲痛的描述,都是汉人如何被鞑子肆虐的。有份手札曾经描述了一个年轻女子,被鞑子抓去以后,四肢都被钉在木板上,血流如注,鞑子还要轮流的强暴她,直到她断气为止。这份手札,让抄写的人,还有画图的人,都悲痛莫名。
诸如此类的悲惨,数不胜数。当一本的小册子描绘下来,哪怕是最铁石心肠的人,都要潸然泪下,都要充满对鞑子的仇恨。这本小册子的名字,就叫做《鞑子,我们不死不休!》。编写完毕以后,张准下令誊写一百份,每支部队至少发五份。在晚上思想政治学习的同时,讲解这份小册子的内容。
“杀鞑子!”
“杀鞑子!”
“杀鞑子!”
果然,各营的官兵,听自己的长官,又或者是文化教员的讲述,一个个都怒愤填膺。尤其是那些从辽东逃出来的汉人,又或者是在辽东生活过的,又或者是家人有先人和鞑子战斗过的,更是感受颇深。虎贲军的战士,有相当部分和鞑子都有直接或间接的仇恨。这些人,都被张准全部请上台,亲身讲述自己的遭遇。
谢志友和黄世军就是其中的两人。在主席台上,两人埋藏在心底的悲惨和怒火,被彻底的发泄出来。谢志友在辽东奋战了好多年,不知道目睹了多少鞑子的罪行,不知道目睹多少战友死在鞑子的手上,一旦话匣子被打开,就再也收不住了。
黄世军在天津水师服役,也目睹了无数鞑子的恶行。当年,鞑子袭击觉华岛,天津水师的战士和船只,损失几乎殆尽。这一桩一桩的,全部都是血和泪啊!天津水师懦弱无能,无法杀鞑子报仇雪恨,现在,虎贲军终于要对鞑子动手了。他怎么能不激动得潸然泪下?
“杀鞑子!”
“杀鞑子!”
“杀鞑子!”
底下的战士们,被两人的讲述所打动,不断的喊出杀鞑子的口号。随后,又有更多的战士,上去诉说鞑子的罪行,诉说鞑子给他们造成的苦难。一些刚刚从辽东跑出来的难民,也上台诉说了他们的痛苦,诉说了鞑子的罪行。
“杀鞑子!”
“杀鞑子!”
“杀鞑子!”
在诉苦大会以后,虎贲军对鞑子的仇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张准相信,要是这时候有鞑子出现在莱州府,出现在虎贲军战士的面前,就算没有虎贲铳,没有刺刀,战士们也会赤手空拳的上去和鞑子搏杀的。张准要的就是这股气。现在,这股气已经出来了。
随后,有过和鞑子战斗经历的老兵,都被挑选出来,讲述鞑子的凶残,讲述鞑子作战的技巧。在鼓舞战士们士气的同时,张准还要让所有的战士,都必须正确的认识鞑子的战斗力。田横岛的战斗表明,鞑子的战斗力,还是比较强的,必须重视。
山东境内的明军,显然不是虎贲军的对手,无论虎贲军怎么打,现在的明军,都已经没有反扑的能力。除非将关宁铁骑又或者是秦军等精锐调过来。显然,这是不太苦难的。关宁铁骑要对付鞑子,秦军要对付陕西乱军。朝廷对张准的忌惮,还没有到黄台吉和高迎祥等人的地步。
但是鞑子不同。鞑子的战斗力,还是比较强的。鞑子的满洲八旗,眼下正处于上升的势头,士气高涨,作战技巧熟练。一般的鞑子,真的是完全悍不畏死的。即使遭受重大的伤亡,他们依然会奋不顾身的向前冲。如果看轻鞑子,是要遭受损失的。战略上藐视鞑子,战术上重视鞑子,这才是王道。
张准坚信,自己答应马轶的话,一定会做到的。虎贲军,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一定会迈着整齐的步伐,唱着嘹亮的军歌,举着鲜艳的军旗,雄赳赳气昂昂的进入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