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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连绵营盘里,两条火龙被数次绞杀,渐渐的暗了下去,响水城头众人心头黯然,却见那火龙好似在敌军营盘里打了个滚,又挣扎着翻起身来,赤焰怒烧,气势汹汹的一路烧将下去,众人心绪起落千丈,乍忧还喜。
书香双手紧紧抠着城墙上的砖石,指节发白,直恨不得从城墙上抠下几块砖石来……眼睁睁看着他进了修罗城,却无能为力……
裴东明一路拼死冲杀,长枪横扫,所向披靡,每一枪下去,都溅起一片血花,数声哀鸣。他身后跟着的兄弟们无数次被冲散,又拼死汇合到了一处,不断有人倒下去,马踏成泥,再也没有机会横槊立马。
一千人很快就变作了八百……五百……四百……他不敢朝身后去瞧,带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心中只剩下一个铁铸般的念头:杀过去,烧毁战车……
北漠军这几日连连胜利,士气高涨,底下士兵早有了骄兵之象,这时节冷风刺骨,毡帐遇火则燃,有睡梦中被烧醒的,有夜半惊魂,裸身狂奔的,迎敌者有之,呼唤救火者有之,碰上这样呼啸而过,悍不畏死的大夏军,全无准备,顿时乱轰轰一团,非死即伤,奔仆着地。
这样大动静,阿不通早被惊动,使了一个副将去打探,哪知道这副将刚出毡帐,“咄”的一声,头顶盔甲便被箭矢射中,他大叫一声,只当脑袋不保,帐中诸将齐齐迎将出来,却见一队大夏军一手火把一手大刀杀将过去,逢帐必燃,遇兵则砍,霍然见到帅帐门前齐齐一队军官,却绕道而去,向着帅帐守备营冲杀过去……
阿不通气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左迁小儿,恨煞人也!”回身进了帅帐,提起长枪便冲了出来……
响水城门大开,左迁带着手下骁将倾巢而出,暗夜里,数十万战马奔腾在广漠的戈壁滩上,大地震颤,向着北漠连营掩杀过去……
北漠连营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天空,裴东明一脸的血,身上铠甲已经被血浸透,乱军之中,他腿上身上受了好几处伤,身后紧紧跟着的,只剩一百人不到……营中乱起,北漠军只当大夏军袭营,定然直奔帅帐,守卫军械营的将士调了一队人马去守卫帅帐,留守的北漠军被一路冲杀过来的大夏军砍翻在地,眼睁睁看着他们解下马背上的水囊,割破了水囊,黑色的液体流出来,浇在了投石机冲车云梯等物之上……然后,噬人烈焰冲天而起,借助风势愈燃愈烈……
北漠军双眼发红,愤恨欲死,提着弯刀嗷嗷叫着,野兽一般冲上去拼命……
两军交战多年,今年若非这些军械,岂能有前一段时间的胜况?
响水城内,左迁只留了五千军与连存跟罗四海守城。
罗四海被半夜从书房里请过来,站在城头与连存观战。
左迁带着的大夏军有备而来,阿不通深夜被袭,大军尚在懵懂,营中纷乱,败相立显。潮水一样奔腾而去的大夏军冲杀进北漠军营,来不及备战的北漠军被冲溃,慌里慌张前去迎战……
书香整个人都快成了石头一般,若非靠着城墙,险险就要晕过去。
这样震憾惨烈的场面,是她从前不曾想过,不曾亲眼看到过的。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处在这样的乱军之中,生死不知……这响水城中,乃至整个战场之上,背后所立着的,是千千万万个家庭……她目中泪水早被戈壁风沙吹干,仰头去瞧,星河深远,苍穹无言……
这一战直杀的星月无光,血流成河,阿不通率领惨部向戈壁深处溃逃而去……
38看書网上站了一夜,双手指甲早在不知不觉间去抠城墙砖石被折断。她手上犹有被药渣烫出来的血泡,脚上布袜已经磨烂了烫伤的水泡,血渍与破了的水泡液体浸透了白色的布袜,与褐色的药汁混和在一起,显出一种深褐色来,她却浑然不觉。连存早解了身上披风披了给她,见她双唇惨白,整个人失魂落魄,心中深觉痛惜。
响水城中,从来不缺孤儿寡妇。
“孩子,东明这件事,实在对不住。”没有阻止裴东明请战,他心中并无歉意,可是对着书香,他却没办法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来,只心疼这些对小夫妻,以及这城中数十万奔赴战场的年轻鲜活的生命。
书香转过头来,面孔被朝霞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纸金色惨白的面孔,双目亮的惊人,盛着一夜极力克制的恐惧忧心,整个人瞧着摇摇欲坠,只要下一刻有人前来禀报裴东明战死,恐怕她能立时伤心的昏死过去……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他是军人,我懂……”身子却控制不住的哆嗦,就好像被人生生剜却了心肝一般,痛到无力回击,痛到……要将整个身体紧紧靠着这浸透了数代戍边军人鲜血的城墙,才能够直立在这里……
情义礼法之外,这一颗心,要往哪里安放?
北漠连营一夜之间被掀了个底掉,天空之中鸦雀盘绕,青烟袅袅,长夜大火渐渐熄灭,活着的大夏军开始清理战场,将受伤的袍泽救回来,牺牲的兄弟们就地掩埋……
沉寂的戈壁滩,风吹石走,黄沙漫天,呼啸而来的风呜呜吹的人耳膜发疼,这些被就地掩埋的白骨经过数十年风雨,渐渐永远沉默的深埋在地下,无人能知……
伤兵营里,书香在军医的指导之下,帮着军医包扎清洗伤口。她手势轻巧娴熟,动作又快,颇得军医喜欢。
距离昨晚那场战争已经过去十个时辰,十万大夏军,受伤者众,她站在城门口,一直没有等到裴东明,不断有一车一车的伤兵被运进城来,断肢破腹,各种凄惨景象,根本不可能在城门口停下来让她一个一个查找,就急匆匆的送进了伤兵营去救治。
连存将她的鞋子从城楼上提下来,说要送她回家休养,顺便让她回家看看脚上的伤,但她哪里肯回?想了想,辞别了连存,又往伤兵营跑去……
左迁回城,战后连存也要忙了起来,根本无暇顾她。
哪知道她一进伤兵营,便被军医喊住,忙了起来。
战后新送进来的伤兵格外多,被召来帮忙的军眷也极多,药僮军医只指导包扎伤口,只有特别棘手的伤兵,军医才会亲自处理。
营中忙乱,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只穿着一双袜子,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
她一心只顾着包扎伤口。就在方才,一名清洗伤口的妇人抱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军士大哭……这个煎熬了一夜的妇人在伤兵营忙碌了一天一夜,最终碰上了自己的丈夫……
有那么一刻,书香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她两日两夜未睡,几乎滴水未进,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焦虑恍惚的状态,假若不是还有一个信念支撑着她,她恐怕早倒下去了。
燕檀穿过四五处营房,在伤兵营里找到她的时候,只见她机械的替伤兵清洗包扎伤口,整个人带着说不出的疲备木然,他站在她身后叫了一声,后者全无反应,又连着叫了三声,她缓缓直身身,只觉天眩地转,整个人都朝后倒下去,幸亏燕檀38看書网,伸臂一揽,恰将她揽进怀里。
怀里的身子单薄纤瘦,纤腰不及他一臂,她下意识的伸手紧抓住了他胸前衣襟,等待着那段眩晕过去……周围都是忙碌的人,这种况况司空见惯……并不是每一个接到丈夫噩耗的军眷们,都能镇定从容。
伤兵营里,死别与欢聚时常同时上演。
哪怕在数百人的营房里,也无人对这样的现象表现出更多的惊诧。
打了胜仗固然喜悦,可是面对着种种惨状,这喜悦也早已大打折扣。
燕檀小心翼翼的舒臂搂住了怀中的女子,心跳骤剧,却又强硬的控制住了呼吸,好让气息不要那么的急促,似臂上蝴蝶轻驻,怕呼吸重些,就要将她惊跑……
也不过一刻钟,书香缓了过来,不及她挣扎,燕檀已经松开双臂,朝后大大退了一步,在她紧张到随时要背过气去的焦迫模样之下,他微笑着,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与说不出的惘然,道:“嫂子,大哥他还活着!”
书香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方才的绝望惊惧在她面上再不见了,她目中似猛然烧起了两团火苗来,狂喜之下,下意识就伸出手去,紧握住了他的手,连连确认:“真的吗真的吗?他……他没事吗?”
燕檀几乎要反手覆盖着手背上这冰凉的小手,将之捧在手里,好生暖上一暖,不过总算他定力惊人,眸中笑意轻含,任由她紧紧抓着他的大手,努力忽略到手背上那肌肤相贴的触觉,他听到自己镇定自若的笑答她:“大哥虽然受了些伤,不过没有性命之忧,只要好生休养些日子就好了。大嫂勿忧!”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须知:本文穿越,女主不万能不np,专情小白,不会打仗不会兵法不会制造火药不会收拾敌军……简而言之,女主就是来边关种田滴,不是来打仗滴。~~哦,你说打仗啊,那是男人们滴事……跟女主干系不大!!!想看万能,穿越大显神通大发异彩令人目眩神秘女主滴亲们,跳坑须谨慎呐,个人建议,那个版本滴在本文看不到。(把文案复制了下来)
另外,看到文下有亲说,草肯定不敢三更,草想说,都木有长评,哪来的动力三更啦~~~~哈哈哈哈哈
另外,错别字真的不少,每次写完匆匆瞄一眼就贴上来了……看来要抽个空修修错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