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京师的百姓还在家中悄然说着堂堂的燕王率领一群赤膊汉子在东角门外跪着请罪,家长里短的争论孰是孰非的时候,朝堂之上的风向终于变了。
寒窗十载苦读、又浸淫数年官场的百官,看待事情可不像那些大字都不识得几个的百姓那么肤浅,从这次皇上召见致仕武臣,然后开始大发宝钞开始,百官就已经注意到皇上的转变。
明白一点的说法,那就是皇上止戈的一种表现,蓝玉案至今已经近四年的时间,天下武臣莫不胆颤心惊,杀戮从来就没有终止过,而今的天牢西狱,还满是喊冤的犯人,但是皇上突然的心血来潮,却是让很多人看到了希望。
诸王黯然离京,上谕中所颁布的仪制,燕王莫名其妙的受责,无疑为百官吃了一剂定心丸。特别是一个月后,皇上复谕兵部令升致仕武臣其官各一级,皆授职于甘肃、大同、北平、大宁、辽东诸卫所,其嗣子职任卑者,后皆许从今职升授。
这种授职虽然是虚衔,只是白给这些武臣俸禄,但是凭借这些人的威望和一众旧属,对于边塞诸王的统兵也是一种压力,在皇上刻意恩典的情况下,塞王们想要做什么,就要考虑一下这些武臣们对皇上的忠心了。
看清了风向的百官于是行动起来,皇太孙经常来往之刑部、通政司和工部等衙门都纷纷前来东宫拜见,表示了对于太孙殿下的忠诚,就连平日朱允炆很少去的礼部,也作出了反应。
十月,皇上下诏,命礼部议定各司奏事次第。礼部会议:“凡奏事,一都督府,次十二卫,次通政使司,次刑部,次都察院,次监察御史,次断事官,次吏、户、礼、兵、工五部,次应天府,次兵马指挥司,次太常司,次钦天监。若太常司奏祀事,则当在各司之先。每朝,上御奉天门,百官叩头毕,分班序立,仪礼司依次赞‘某衙门奏事’,奏毕,复入班,伺各司奏毕,俱退。若上御殿,奏事官升殿,以次奏毕,先退,其不升殿者俱于中左、中右门外两廊伺候,奏事官出则皆出。凡晚朝,唯通政使司、六科给事中、守卫官奏事,其各衙门有军情重事者许奏,余皆不许。”
但是聪明的礼部官员很巧妙的在后面加了一条:“若于文华殿启事,则詹事府在先,余次第并同前。”把东宫的重要性显现出来。非但皇上没有恼怒,因此还受到了褒扬。
朱允炆终于尝试到了一帆风顺的滋味,东宫议政的机会越来越频繁起来,加上朱元璋刻意的栽培,几乎将官员所有奏事皆交与文华殿署理,自己不闻不问,可是朱允炆那里肯放过他这个金字招牌,就算是老朱将大权下放自己,但是每日总将所批阅之奏折或者处理的诸事命人抄成目录,送至宫中预览,而做事绝不擅做主张。
转眼之间,就到了洪武二十九年末,自从诸王离京,朱允炆就陷入了繁忙之中,虽未登基,已经体会到所谓的封建帝王的苦恼,也渐渐明白了一些,所谓中华上下几千年的封建王朝,为什么明君却是屈指可数,因为在这种集权之下,全部依赖帝王一人的勤勉来决定全国之事。
冬天来了,边关的将士需要冬衣,要自己批复,百官的取暖福利,要自己批复,这些也就罢了,可是就连国子监的学生因为不适应京师气候,也需要自己批复后赐予冬衣。
更让朱允炆感到受不了的是,陕西西安府咸宁县有农民生了个三胞胎。地方官员也要报于御前,自己还要下旨赐钞十锭,月给米赡之。他也穿越回大明几年的时间了,仍搞不明白到底这种制度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也算是国家领导人,天天批复的奏章几乎有百分之八十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钦天监奏曰:“有流星大如鸡子,赤色,起自天苑北,东北行至参旗没。”朱允炆马上就要召集相关诸臣讨论祥瑞。
周王第七子诞生,是为皇第四十六孙。朱允炆要着宗人府归档备案,准备贺礼。
…….。
就在这样无谓的繁忙中,穿越回大明、两世为人的朱允炆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太孙妃马氏,诞下一子,朱元璋赐名文奎。
在这个时候,忠于朱允炆,仰或是忠于自己信仰的那些人的心思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削藩的呼声虽然没有公开提出,但是在文华殿议事的闲暇之余、私下谈话时,这种说法是越来越明显了。
“太子在日时,就有人告知众藩王的非常态势。尤其是燕王在北平拥兵自重的行为举止,已形同帝王模样。其幕僚道衍、部将张玉、朱能等人,甚至称“燕有天子之气”。其司马昭之心昭然可知!当年,臣等曾多次请太子审慎一二,奈何太子仁厚,以为燕王甚恭,而未加处置。这的确是为殿下留下了坚顽的固疾呀!太孙今已受万岁重托,成了储君,切不可大意,以重蹈太子‘过于仁厚’之复辙。太孙当维护皇储尊严,尽早慎重行事,不可轻视众藩力量!”
这个马后炮是谁放的,已经记不得了,至于说话之人是否当初真的和太子朱标说过,已经无从考证,但是朱允炆两世为人,又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得意而就忘形呢?
“臣以为,太孙身居正统,名正言顺,而且太孙才智卓越,仁厚宽恕,将来必是一位有能有为国君。殿下只要不过于恭谦仁恕,而是行止决然,当断则断,国家基业终于可保万世!”这时黄子澄说的,就如同吃饭一样,一日三遍。
“藩王之中,各有异象,当以燕王最为桀傲。然而,天下事,终究邪不压正!只要殿下能以国事为重,一改仁柔寡断之风,大刀阔斧,效法前汉平定七国之乱之例,对各国的骚动,毫不姑息,定然悉被除之。藩王不足惧!即使诸王并起,只要太孙对叛逆之徒,兵来将挡,逐一剪除,终可平息诸王之乱…….。”
要不是朱元璋仍然在位,可能就要将“削藩”两个字写下来,挂在东宫的门匾之上。朱允炆心内苦笑,却不能冷了众人的心思。皱着眉头道:
“汉之七国,晋之八王,诸乱皆因朝廷与地方不和而引起,叔王们为国之屏障,乃是皇上定下的百年大计,众位卿家就暂时不要再提了。”
边这么说,心里边想着,削藩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容易,自从认可自己皇太孙的身份开始,朱允炆利用在皇室的便利,恶补了各代历史,虽然和他在后世所学的有些出入,但是基本上相差不多。分封制度最盛的莫过于周,而东周之败又实因分封。到汉朝的七国,晋朝的八王,唐朝的藩镇,元朝的海都、笃哇诸汗,都是酿成祸乱的根源。
但是就算是宋朝没有分封,国祚不过也只是延续了三百余年而已,所以众人眼中的藩镇之乱,也许不是祸乱的根源,而朱允炆一直在追寻根源之所在。
再想想在后世历史中,就算是朱棣篡位成功,诸多限制了藩王的权力,但是大明国势也是日渐衰落,不但长期被鞑靼、瓦刺等蒙元残余骚扰,而且就连沿海终大明各代,倭寇也成了心腹之患。更不要说二百多年后被通古斯那些蛮夷给趁机夺了江山。
所以说,藩镇不是最终的根源,要削藩,可能凭借他从后世带来的历史知识,只要避免一些常识性错误,就可以达到目的。就比如,朱允炆所知的,老朱寿终正寝时,只要召诸王进京奔丧,然后找个借口将其拖住,然后将其势力剪除的差不多时再行削藩,不行就杀几个作为惩戒。那样就会事半功倍。
又比如,就算靖难之役按时而起,只要自己规避一些用人错误,想来要平定也不算难事,因为就他所知,诸王的心并不团结,而朱棣用兵也不是一帆风顺。有几次落败,要不是建文帝的优柔寡断,可能根本不会成功,换成自己是个穿越后的人物,当然不会再犯类似错误了。
可是,一切想法都自己儿子的诞生而显得不太重要了,朱允炆心想,就算自己如老朱一般勤政,那又如何,自己的儿子呢?再说一步,就算儿子在自己的教导下十分勤政,那么孙子呢?
一个国家的安定繁荣全部依赖于帝王的勤勉,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自己就算是英明神武,改变了以往的历史,又怎么能保证自己的子孙中不会再出现一个正德、万历那样的荒唐皇帝,不用多,出现一个就足于使整个国家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有时朱允炆也想自己哪能管那么多。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又听古人云:“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
但是身在其位的朱允炆却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不能眼看着大明再陷入自己后世历史中那个怪圈,就算自己终其一生,把倭国灭掉,谁能预料会不会出现另外一个劣等民族。就算自己立下国策,严防辽东女真人的萌芽,可是谁又能预料会不会出现另外一个男真、妖真人再来篡夺天下。
五年前刚刚大学毕业的朱允文,当时只是想着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聊以度日,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考虑的那么长远,而且心情会如此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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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呵呵,有大大说虫子塑造这个朱允炆根本没有存在感,也有人说代入感较强,众说纷纭,虫子也不知何去何从,但是虫子写的是未来的皇帝,以后也会成为一个真正有为的帝王,注定感情的事会少些一些,亲自铁血的镜头也会少的多,但是虫子会努力继续的。
另外,老朱快挂了。诸位大大不要寄望于虫子将靖难之役写的详细,战争场景以后将集中在对外作战上,诸如北方,诸如日本、高丽。诸如南洋。对于内战,虫子真的很不想写,因为内战给予国人的苦难太多了,就算是虫子装13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