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月中,入夜之后,武定侯府内一片寂静,院中洒满月光,大堂檐下的几串灯笼没有点燃,在夜风中飘摇,与上个月郭英做寿时灯光如昼的景象判若两个天地。
郭英抿了两口茶,思考着如何对付明日皇亲稽查,他想不透,自己不过是摆了一场寿宴,怎么会惹出这么一出麻烦。更没有想到,被打上东宫烙痕的景清也会插上一手,难道是自己哪一点得罪了皇太孙,想到这里,郭英不由得脸色铁青,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他知道,光凭小小御史裴承祖要想扳倒他这位国舅爷、侯爷、大将军那简直如鸿毛击柱,撩撩而已,但如若是东宫插手,再由皇亲议决要对他惩处,就很危险了。
刚刚听说皇上急召驸马梅殷回京,心里才略微放心一些,刚才东宫来人,就是颖国公的长子傅雍,来支会自己,说是皇太孙会体恤功臣,届时将会告诫景清不要纠缠,才使他略微放心一些。
太孙殿下的宽松是出了名的,年初颁布的大明律删繁就简、减刑施仁,免了黥面、削鼻、跺脚、阉割等刑。听说就是皇太孙的功劳。可是自己和东宫素来无来往,而且听说是东宫出身的景清率先发难,可是为什么皇太孙要故意示好呢?
当傅雍含糊其词的提及了最近震动朝野的科举风波,再隐晦的提及刘三吾时,郭英似有所悟,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自己还是做了一定的防范措施,因为从小就跟随在皇帝身边的郭英十分明白圣上的脾性,喜怒无常,才是皇上的本性。
一时摸不透皇上的意思,郭英无法,见管家郭蒙匆匆走来,忙问:“怎么样?少爷那里有没有消息,永嘉公主怎么说的?”
“令公,少爷被皇上派出京师公干,今晨走的,而公主推说身体不适,没有见小的!”
“什么?”郭英大惊,他将夹在手中的杯盖猛地往桌上一盖,心里一股凉气就冒了出来,管家之所以称其为令公,是他一向以前唐的郭子仪为自己的偶像,所以家人投其所好在府中的称谓,而他们所说的少爷,就使驸马都尉郭镇了,现在正值多事之秋,皇上却派儿子出去公干,而且连通知家里的时间都没有,可以证明是在皇上的严令下匆忙而走,媳妇永嘉公主竟然推辞不见,不由的不使郭英有些心惊。
“公主让小厮传话说,皇上连公主进宫觐见母妃也禁止了。让咱们不妨去找找宁妃娘娘,或者可以说动皇上。”
“哼!我那妹妹要是肯见那就好了!”郭英恨道:“郭蒙,老夫就不相信那裴承祖和景清能拿老夫怎么样。”虽然这样说,但郭英明显的有些色厉内茬。
“小小七品言官,能把令公怎么着?”郭蒙显然也有些言不由衷,巴结地说:“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皇上不会听他的。”
“你连夜召集府中所有奴仆,作好安排。”想了一下,郭英还是放弃继续发狠,吩咐管家道。
“请令公明示!”
“第一,遣散府中百名奴仆,每人发足银两,任他们回家探亲或拜亲访友,待平静之后,再召彼等归来,务必在明日拂晓之前离开,一定要交待明白,对于府中之事,不准与任何人多言非议,否则严惩不贷;第二,连夜重新登造奴婢名册,只写留在府中的八九十名仆役,交待他们,若稽查训问,一律按指定口供回答,不许胡言乱语;第三,连夜将古玩珍宝名贵字画等一应侈奢物品迅速收藏;第四,凡是皇上和宁妃娘娘所赐之物一律供奉显眼位置。”
郭蒙躬身俯首,惟惟应诺:“小的明白。令公请放宽心,我这就立即照办。”
“去吧!”郭英一挥手。
艾蒙退出花厅,郭英伏案挥毫,开始写给皇帝的请罪奏疏。皇上是最不讲情面的,以现在的情况,寄望于皇上开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兄长郭兴,洪武二十三年在胡惟庸谋逆案中受到株连,虽然郭兴当时已去世五年,还是受到削除陕国公爵位的处罚。
死了尚且不能免罪,况且自己现在又执掌禁军,炙手可热,皇上猜疑还来不及,更不要说现在能抓住自己的痛脚,景清和裴承祖所弹劾自己的罪状,可大可小,就在于皇帝的一念之间,自己还是主动认罪好些。
寿宴之上大肆铺张,奢侈无度,收受朝臣大批贵重礼品,着收受寿礼和收受贿赂可是天壤之别,大明刑律,贪污、受贿六十两以上者便处死,如果自己收受寿礼视为贿赂,后果不堪设想。
蓄奴超过二百,擅杀家奴数人,这个倒是辩解也无法辩解,越说越错,还不如来个死不认账,反正已经让郭蒙去办了,量那些下人们也不敢饶舌。多占田亩一事,还是三四年前的事情,早已遵律退还庄田,并依据大明律法交足了税赋,虽然数目不实,但是也查无实据。
郭英提笔思量了半天,都觉得无从下笔,这些事情都是模凌两可,说多错多,这使他更加不明白,为什么都察院针对自己了。
正在烦恼,刚才受命出去办事的管家郭蒙又匆忙跑了回来,竟然没有行礼,也没有喊他“令公”,而是直接跑到郭英的身侧,低身说道:“侯爷,有客来访……。”
措手不及,郭英的手一抖,雪白的宣纸上就留了一个墨疙瘩,不由气恼的抬头吼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没看见我在这里写奏折吗?”
郭蒙苦着脸,眼睛如同走马灯一样乱转,碍于来见郭英的人严令自己不准乱说,而且就跟着自己不远处已经进来了,所以显得十分焦急。
郭英也发现有些不对,不由狐疑问道:“是谁要见本侯爷,去告诉他,今天事忙,明天再来吧。”
成精似得郭英,隐隐约约已经猜出点什么,但是不敢肯定,只得做出一种不知的样子,试探着朝郭蒙的身后望去。片刻之间,一群黑影伴随着脚步走入前院,转过前厅,顺着回廊,穿过天井,直向自己这边而来。
郭英还未看清,就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郭四,当了侯爷架子就大了,连朕也不见了吗?”
“皇上……。”
也不知道是脚软,还是行礼,反正郭英几乎在听见声音的瞬间就已经伏在地上,看的郭蒙有些发愣,没有想到平日威风凛凛的侯爷,连跪拜也是这么的快捷。不过他也来不及想,只好随着主人一起跪在地上迎驾
“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圣上恕罪。”
“起来吧!”朱元璋应声而入,不过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身后跟着锦衣卫指挥使宋忠等一票侍卫,也没有在看郭英一眼,只是绕着桌子转了一圈,看到上面的请罪奏疏,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欣慰。
坐在刚才郭英的座椅上,朱元璋这才上下仔细打量了郭英一番,发觉眼前的这个武定侯也和前月在朝堂上所见的那个郭英有些不一样。
在他印象中,今年六十二岁的郭英,身材高大,胸身挺直,显得发胖的紫铜色脸上很少有皱纹,两道粗黑的浓眉下闪烁着一双大眼睛,厚厚的嘴唇下蓄着三寸多长的美髯,乌黑发亮竟无一垠白须。有人说是他十岁的女儿喜欢拔白胡须的结果。
可是现在呢?美髯显得枯黄卷曲,就连平日挺拔的腰身现在也有些佝偻,仿佛在瞬间老了数十岁,那里还有当日威风凛凛的模样。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忍,遂道:“郭四,你也找个地方坐吧。”
郭英诚惶诚恐,那里敢答应,忙行礼推辞道:“有圣上在,那里有微臣的座位。”他实在是想不透为什么皇帝会这么晚来自己府中,就算是微服私访,天已经黑了,找谁去访呢?
看到郭英拒绝,朱元璋有些不悦,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朕让你坐你就坐,这是在你家,又不是在皇宫大内,那个威风凛凛的郭令公到那里去了。”
听到皇帝这样说,又道出自己在府中才会被家人的称呼,心下忐忑,也不敢分辨,只得在墙角找了一张椅子,坐了半个屁股。疑惑的看着朱元璋。
而后者看到郭英这般神情,不由还是有些赫然的笑笑,随口道:“安庆这丫头,一点也没有永嘉让朕省心,现在正在拿着马皇后的画像满皇宫找朕,没有办法,朕就上你这避一避。”
郭英不由释然,安庆公主找皇上,一定是为了驸马都尉欧阳伦的事情,可是皇帝为了躲公主跑到自己府上,也是极为不可思议,但既然皇上那么说了,郭英也只好相信。因为他也找不到有什么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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