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听到里面那盛气凌人的呼喝,气息不由一窒。脚步顿时慢了下来,倒也不是怕了谁,他身为开国之帝王,千万臣民百姓的生杀大权尽在手中,从来未见其手软过,但是他心病之一的安庆公主,却在他刚刚回忆起马皇后的好时出现,怎么能不让他犹豫一下。
朱允炆也知道,前一段他借助陕西兰县河桥小吏来弹劾欧阳伦,虽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身为皇帝的朱元璋,宁愿避开前往太平镇巡游,也不愿意直接面对公主的哀求,可想而知,安庆公主在朱元璋心目中的地位。
而朱元璋也就是在一瞬间就恢复了常态,在朱允炆的搀扶下,走进了望江楼内,迎面看见就看见几名便装侍卫扭住了一个肉敦敦、白皙哲的脸上堆满横肉的人,嘴角上一颗肉痞子,痞子上的两根黑毛非常醒目,正在那里扯着母鸡打鸣般的尖嗓子在那里乱叫,而几个侍卫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本来几个侍卫搞定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就算是安庆公主府的管家也是轻而易举的,怎么说也是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全,可以舍弃皇上和皇太孙之外的任何人。拿安庆公主的名头吓唬朱元璋说不定比吓唬这几个侍卫用处还大了一点。
可使偏偏就在几个侍卫的外围,围着大约十多个人,手里拿着各式武器,正在和侍卫对峙,不让他们把那管家打扮的人带走,酒楼内出现了僵局。
跟随皇帝、皇太孙进来的侍卫一看如此情景,不由大惊失色,顾不得再掩饰身份,一声唿哨,外面值守的人纷纷进来,顿时将那十余人又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剑指着对方,只要稍有异动,这些侍卫敢让其立刻脑袋搬家。
搀扶着朱元璋的皇太孙却是眼角一扫。发现自己刚刚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侍卫正在墙角处装成瑟瑟而抖的模样,看见皇太孙看来,嘴角轻轻的撇了一下。示意那些人就是自己跟踪的对象,朱允炆会意,不由透过侍卫的空档,仔细观察着那些被围着的高丽人。
从衣着上看。这些高丽人和大明人毫无二样,旁人根本看不出来,可能是由于人多的缘故,这些高丽人并不开口,使人也无法确定。仔细数了一下,除了那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好是十三之数,心里不由疑惑之心大盛,不由和自己前段时间所获得的情报结合起来,心里不由一阵骇然。
那管家自称是安庆公主府的人,那么就是预示着安庆公主和高丽人有关,那么朱棣一直和高丽也是来往甚密。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想想最初的欧阳伦主动约见自己。在自己没有一点准备的情况之下宣布效忠,然后再将宗室协同走私的事情和郭英的一些丑事全盘托出,以至于自己找到借口,让裴承祖和景清二人弹劾武定侯,难道真的有什么内情吗?
心里一阵狂跳,自己最不注意的安庆公主和驸马都尉欧阳伦。以为在大明的驸马和公主并没有实权,而后世的历史误导自己。欧阳伦只不过是一个贪财的走私犯而已,这个几乎全不皇族宗室都参与的走私。在大明当时并算不了什么,追究与不追究只在一念之间,所以在自己亲政之前不欲寻找事情真相,还以为自己以后发展商业之后,可能会凭借到欧阳伦这精明的生意头脑。
难道自己想错了,回过神来,就看到朱元璋那张询问的脸庞,朱允炆笑了笑,低声道:“皇祖父,这大年下的,又值一年一度的秦淮灯会,连您都忍不住过来看看,更不要说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升斗小民了,不如将其逐走算了,不要妨碍了皇祖父的雅兴。”
这也倒不是朱允炆想息事宁人,他只想暗中调查,找出一些端倪隐患,一旦事情被抬到桌面上,碍于朱元璋对安庆公主的情谊,恐怕此事难以两全了。
朱允炆的算盘打得不错,但朱元璋却是摇摇头,也是轻声道:“既然是安庆公主府的人,那就是皇家的事情,此等恶奴,依仗主人的势头,在外面招摇撞骗,耀武扬威,万万姑息不得。”
形势呈一边倒的态势,三十多名侍卫围着十来个人,不发一言,明显的正在等待命令,那管家模样的人像泡在油里的一对小眼珠滴溜溜转滑,一会看看朱元璋,一会瞧瞧朱允炆,似乎感觉到对方好像根本不怕自己的身份,心知不妙,连声求饶:“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打扰了诸位大人的雅兴,小的这就回去,找公主和驸马领取责罚,公主和驸马乃是铁面无私的人物,决计不会饶过小的,还请诸位大人看在公主的份上,饶过这一次吧。”
那十三个人明显听着那管家又快又急的求饶有些吃力,但是刀在脖子上架着,就算是想回头看一下也是困难,想起之前主人的交代,于是默然不语,再也不说一个字,生怕自己那生硬的汉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寻了一个靠窗而干净桌子走过去,早有乖巧侍卫跑上前用衣袖将椅子和桌子擦拭了一遍,恭敬的让皇上和皇太孙坐下。
挥挥手,侍卫将那个管家模样的人拉了上来,朱元璋凝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安庆公主也来赏灯了吗?”
“小的叫周保……。”
侍卫的手稍微一松,那又肥又矮的身躯顺势就堆在了地上,边叩头边说道:“公主在府中做了花灯,正与驸马赏灯下棋呢!小的奉命……小的老家来了几个亲人,所以告假出来带他们见识一下咱们大明的繁华灯会。请大人饶命。”
此时的周保已经完全看清形势,要是还猜不出眼前的这位惹不起,那他就白白在公主府混迹了这么久的时间了,不过他怎么也不会猜中是皇帝和皇太孙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要是知道,恐怕自杀的心都会有了。
朱允炆也没有想到周保长的如此难看,这可是在后世中和驸马都尉欧阳伦相提并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人物,没有想到堂堂驸马请的管家,竟然如此猥琐。当下心里又是厌恶了几分。
“哦……。”朱元璋沉吟了一下。道:“那刚才是为什么?”
“小的一时糊涂,将这望江楼包下了,谁知那几位官爷非要退钱让我换地方。小的一时不忿,所以才争吵的。”
“那么说是他们的不对了?”
“不敢……不敢……。”周保好像从里面听出森然的味道,吓的更是抖成一团,结结巴巴的分辨着:“小的这就走。请大人恕罪!!!请大人恕罪!!!!”
“就算是他们的不对,你不是为公主府办差,却要依仗公主府的名声压人,不知道这样做,有损皇家威严吗?”
朱元璋显然是歇息了一会。中气又恢复了十足,在那里大怒说道:“大明皇家的颜面,都是被你们这般不要脸的下人给败坏的,留你何用?”
周保顿时魂飞天外,他虽然没有想到是面前的是皇帝,但是从口气中听出要杀自己简直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似得。不由大恐,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求饶,一时间。本来肥胖的脸上被憋成了紫色。一个下人,那里承受的住皇帝的威压。
朱允炆虽然十分厌恶,但心里知道此时不是要周保命的时候,他还想查出到底有什么内情,公主和驸马怎么会和高丽人连成一气,不惜派遣自己的管家接待。
示意将正在磕头的周保带的远点。然后轻声说道:“这周保虽然无状,但并不致死。何况皇祖父总要给公主留些情面是不,依孙儿之见。不如将其责罚一番,送回公主府,责令公主将其逐出府最好。”
看到朱元璋疑惑的眼光,不由尴尬的一笑,又道:“要是姑姑知道孙儿不帮忙说话,到时候免不得要怨孙儿忘了公主府对允炆的好处。更何况,马上就要烟火升空,皇祖父又何必为了一个下人而耽误了这一年一度的烟火呢?”
朱元璋点点头,将头转向江面的位置,不在多言,朱允炆走出来道:“恶奴依仗主势,是无可恕,但正值佳节,以惩戒为主,秦岭……。”
“属下在!!!”
“将这恶奴掌嘴五十,打折右腿后,送回公主府…..,其余诸人,私藏利刃、聚众意图行凶,责令大理寺收押,查明身份后遣回原籍,责成当地官府以流民处理。”
“大人不可……。”那周保吓的魂飞天外,公主和驸马交代下来的事情,往官府一送,那就完了,心里后悔不已,悔不该被这几个蛮夷缠着非要来秦淮河开开眼界,要不在金山寺中,谁能发现。也后悔自己刚才未能分辨出事情轻重,要不是想着在这些蛮夷眼前威风一下,也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这样一来,自己就算是回到公主府,也是大祸临头了。
朱允炆听到他叫眼睛不由一瞪,喝道:“难道这些惩戒还不够吗?秦岭,将他的右手也打折……。”
周保听见此话竟然“呃”的一声晕了过去,朱允炆再也不看一眼,挥手让拖出去,遂回到朱元璋的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