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气就像娃娃脸,时冷时热的。逃进石洞之前,还是满天星斗、月光犀利。随着父子二人刚刚进入梦乡,这会儿就山风呼啸,天上涌起了乌云,一声声惊雷在群山中格外响亮,隆隆回声没有个完,仿佛为二人掩饰着形迹。
动静虽大,但丝毫没有唤起两父子的能力,药性强行压制导致的后果,就是陷入更深的昏睡,对方似乎暂时没有杀他们的心思,可能只想生擒后盘问其的真实身份吧,谁也不知道。
天渐渐的亮了,乌云早已散去,阳光普照,雨后的峡谷中白云雾霭飘腾,时不时有几只活泼的翠鸟从云河中展翅腾出,啁啾着。
刘固率先醒来,动弹了一下,发觉自己的腿正被紧紧的裹着,歪着身子看去,刘超正抱着自己的腿睡得香甜,嘴角边挂着惬意的浅笑,显然正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梦,打着呼噜。
为儿子轻轻地拂去面颊上的尘垢。看那清秀中还透着稚气的脸,还有就是可能由于睡熟,唇边不断地抽搐着。本不忍心叫醒他。不过看看外面,显然已经日近中天。不能再多耽搁,前面吉凶难卜,他们要及早赶至京师,将情况让大家知晓。
昨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虽然是龙潭只是一个临江傍山的渔村,但毕竟距离京师只有六七十里的样子,也算是天子脚下,谁能想到会出现黑店下药,数十人围追的结果,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使劲的晃醒正在熟睡中的儿子,刘超睁开双眼,陡然看见父亲的模样,吓了一跳,昨日可能慌不择路,自己背着父亲一直狂奔,可能是山林中枝杈的钩挂,也可能是自己不小心时的摔跤。刘固此时看来头发显得一片凌乱,裸露在外面的额头和手背上满是伤痕。面容也显得有些憔悴。
不待父亲吩咐,刘超马上一跃而起。说了一句:“父亲稍待!”
马上去石洞外寻找水源,想沾湿布帕,为父亲洗漱一番,刘固拦也没有拦住。只好苦笑着随即走了出来,石洞右侧就是长满着青草的溪畔,姹紫嫣红的各种不知名的野花自由自在地在草地间摇曳,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馨香。他们踩着松软的花草,沿坡而下。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中的鹅卵石明晰可见。蹲在溪边的突兀的小石上,掬起溪水美美地喝了几口。
洗脸洗手,刘固还取出梳子整理一番,也为儿子梳了梳一头乱发。妻子诞下幼子后不久便因病辞世,他也没有续弦,平日里都是亲自照顾儿子的起居,这也是刘超特别孝顺的原因吧。
太阳是从小溪对面的两山间射过来的。两山间形成了个很大的斜坡。遍布杂草、乔木、碎石,偶尔惊起几只云雀,扑喇喇从脚下突然飞起,拍着双翅,惆瞅着,直冲云雾。忽然。迎面空中掠过一阵飞鸟,鸣叫着四散而去。成群的梅花鹿。山羊还有野兔,从他们的身边惊惶地拼命地奔突而过。几头野猪埋着头哼哼着朝他们狂奔冲来,似乎没有觉得他们的存在,从他们两边呼嚣逃去。
“有猛兽!”刘超突然惊叫着头一摆,被父亲正在梳理的头发一下子散开了。
“你怎么知道?”刘固愕然。
“父亲快进石洞!”
刘超大叫道。却没有直接回答,他曾经听教授他武艺的老师说过,在深山老林中,忽然遇到百鸟惊飞小动物奔逃的情形,若不是有猎人射捕,就必然是出现了凶猛的野兽。
果然,他们刚刚刚转身没跑几步,兀地与一只山猫撞上了。
这是一头壮如小牛的豹子,暗黄色的皮毛间有着一块块椭圆的黑斑,竖着尖尖的双耳,环眼圆睁,毗牙咧嘴,显然是与刘固父子的不期而遇也感到突然,兀地止步,略弓前爪,摇动着尾巴。
“父亲快进洞!!”
刘超一个箭步拦在父亲面前,手里刚才握着的鹅卵石如流星般的砸向山猫的头顶耳朵处,竟然被打的一个趔趄。
受了伤的野兽发出了撕人心肺的尖叫,动作一顿,马上就知道年轻的不好惹,动作之灵活出人意料。还没等刘固跑几步,已猛然来了个急转弯,两只如刀的锋利前爪迅疾抓向刘固的前胸,衣服顿时被撕破,鲜血淋漓。
张开嘴将利齿对准他的喉部咬来,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刘超纵身飞扑过去,说时迟、那时快,竟然一把抓住那如同盘蛇的山猫尾巴用力一拽,那里受得了刘超的神力,前爪带着撕裂了的布片和点点鲜血,如同被猛抽了一鞭子的陀螺,朝相反的方向惯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顿时没有了声息,但是刘超那里有什么经验,右手提着山猫尾巴,又是朝另外一个方向摔去,一口气摔了五六下,那山猫的头早就不知去向……。
而刘超和站在旁边看着儿子发威的刘固。两人此刻也都变成了血人儿,脸上、手上、衣服上……血迹斑斑,看着犹自未觉的儿子,刘固嘴角露出苦笑,连忙喝止儿子的疯狂。
刘超这才发现,父亲面色如土,嘴唇发紫,胸前的血还在往外流,摇晃着,一阵晕眩,赶忙趋前一步,把父亲抱在怀中,左右再看了看,十分慌乱的捂着父亲胸上的伤口,毕竟年幼,没有经验面对眼前的情况。
看到父亲双眼紧闭,只好先进入石洞内,将刘固扶坐在一块方石上,自己撕烂衣襟,胡乱遮掩在父亲的胸前。然后又找些干柴,用火石点燃,小心翼翼将父亲扶进火旁边。过了好大一会,刘固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看着自己胸前的一片狼藉,指导着儿子再包扎一番,在火堆亮光的辉映下,左右打量着石洞之内的情景,才吃惊的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很宽大的石窟,顶高约有三丈,石壁有的光滑,有的粗砺,似有人工斧凿痕迹。
石壁上尚可见许多动物图形的图画。可以肯定,这个洞有人住过。让儿子出去有寻了一些干柴加上,顷刻间洞内明亮起来。奇怪的是烧火的烟气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以至洞内并无烟熏,越发显得暖和惬意。
刘固的伤口也可能是刘超出手及时的缘故,所以并不太深。经包扎。疼痛减轻多了。现在恢复了一些精力,好奇地站起来在洞内四处瞅瞅。
“父亲,快来看!”刘超突然惊叫起来,那声音如从瓮中发出,一片朗朗回声:“这儿还有条暗道。”
在火光照亮下。果然见到有条隧道与此洞相连。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点燃绑在树枝上的松明,左手高擎,默默地顺着隧道往前摸索,约摸数十丈远处,忽有陡壁挡住。
“看这里!”刘超看见隧道左右有石阶通上。
刘固没有答话,让儿子举着火把沿石阶往上走,拐了三个弯。心中默数到一百六十六步时。石阶尽头,顶上盖一块六尺见方的木板,刘超用力一顶,吱呀一声掀开了,警觉地探头瞧瞧,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闻到一股食物的气味。举火把一照,原是一处有三间房子大小的密室。墙上挂着两盏巴斗大的灯盏,盏内贮满灯油。
用火把将油灯点燃,看清了,室内摆满了大缸小缸,都堆尖盛着米面,油盐山货,竟足够一百人吃上一年。那墙上滴溜打挂的挂满了咸肉干鱼,另外一面墙边,堆放着无数把刀枪剑弓等兵器。他们立即明白了,这是一个贮藏食品和兵器的秘密仓库。
仓库里一点也不潮湿,四边的墙都用石灰抹刷,地面铺木板,四周墙脚堆放着木炭,大概是用以使室内干燥吧。仓库的那一边是一扇很大的栅门,挂着铁链却没有上锁。
“我们赶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刘固的心里生出一种不祥之兆。这会不会与上客栈擒拿他们的那伙人有些关联?
拉铁链时声音很大,他们屏住声息,没有什么动静,栅门外是一个弧形的空间,朝左约摸二十步,是一排分隔成五个小间的小石屋,估计是关人用的;他们心中发怵,连忙退出。往右,是一个约有七八间房子大的空室,不知是干什么的。退回弧形空间,正面又有石级往上,只十数级便到顶端,一间房子大小的地面是水磨青砖,厚厚的红色布幕遮掩着墙的四周。
轻轻地用手扒开两块相接的布幕,是一堵木墙,她用手按着木墙往旁边一推,开了,阴森森的房子弥漫着昏黄色的灯光。
藉着这昏暗的灯光,瞥见数尊面目狰狞的罗汉菩萨,噢,原来是座庙宇佛殿!跨出夹门,紧挨着便是一尊坐着的佛像,侧身朝前,便见一溜高台上全是形象各异的罗汉,殿中央矗立着佛龛,供台上亮着长明灯。他们轻踮双足,从供台上跳下来。
威严又略带慈容的巨大释迦牟尼金身塑像永远是那么从容镇定,俯瞰着大千世界。供案上摆满香烛烙果,黄橙橙的大木鱼无声地骑着紫檀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