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指喻(1 / 2)

回明 无辜的虫子 2624 字 2022-09-04

“皇上心里在想些什么?”

方孝孺紧皱着眉头,有些沉闷的下了轿,没有理会向自己行礼的侍卫,直接就太子府的书房行去。时已近午。像往常一样,他没去詹事府理事,迈着方步看着十分悠闲,但却是心事重重,百无聊赖地一路观赏着太子府里的风光。

这些年,方孝孺发福得厉害。肚子挺挺的,全身都像发酵了一般,膨胀得将官服塞得满满实实的。常年的静坐读书生涯,使他面肌松懈,两个大眼泡垂得很低。整个的他都给人一种疏懒的印象。

时光总是那么容易的流逝,流逝的时光总会带走一些什么,带走的东西就永远回不来了。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方孝孺已经六十有余,一个英雄迟暮的年纪。

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有些心神不安,至于为了什么,他也不知道。难道这就是一种年迈后的心态吗?

曾经抱着忠君报国的念头,在当今皇上登基初始,一直重用于他,方孝孺被委任翰林侍讲学士,又值文渊阁大学士之职,无疑是皇帝身边的重要谋臣之一。

在那时,他也以为自己的满腹经纶会派上用场,以为自己会如唐时的魏征、房玄龄;宋时的范仲淹、王安石一般青史留名。但一切都不能尽如人意,没有想到自己的满腔热血却只换来五年的内阁生涯。

然后就被打落凡尘,连爵位也没有封赏。要不是自己享有盛名,被皇上钦点为太子太师,主詹事府事宜。恐怕自己会落的父亲那样一个收场了。

为什么总是到了无奈的时候,才会回忆起过去呢?

父亲方克勤,在洪武年间,死于太祖皇帝的“空印案”株连之中。所谓空印案,是指洪武年间因空白盖印文书而引发的一起案件。

关于父亲,在方孝孺的印象中为官清正廉洁,洪武四年。受任为济宁知府。父亲以民生为念,恪尽职守。还自奉简素,一布袍十年不易。日不再肉食,一件布衣穿了十几年,谁能做得到呢?但是父亲做到了。

在济宁为官,老百姓争颂其德。然而。像是父亲这样一位清官能吏,居然因为小人的几句诬陷之辞,就被罢官流放了。次年“空印案”发,已不在任的父亲亦受追究,不问青红皂白被抓回来杀掉了。

在方孝孺看来。父亲是被冤枉的,但他却没有对朝廷有过任何怨言,太祖皇帝欣赏他,留他辅佐新帝,新帝开始也十分器重于他,但是随即就被杨杰那般永嘉、永康学派的人迷惑了,偏离了治国的根本。

大明应该以农为本,“士、农、工、商”的排序应该是千古不变的定律。但是当今圣上受到永嘉学派等的错误学说。以提倡实事和功利为幌子,为那些商贾摇旗呐喊,殊不知这样是动摇国本的吗?

他正走着,猛突然他听见有人喊:“太师,太师!”

停下来。方孝孺极不高兴地对着那个横在他面前的老太监问道:“你叫什么?”

老太监满面堆笑地说:“太师,太子殿下在文德殿等您。你走错道了!”

方孝孺才醒过神来,自己边走边想。一下子快到了内宫之中,心里一阵余悸。连声暗叹自己有些老糊涂了。轻轻的“嗯”了一声,对着那老太监的眼光显得稍微柔和了一点,示意让其带路前行。

现在已经不是原来宫中太监林立的时候了,皇上不喜欢阉人,所以无论是在京师的紫禁城还是北平的东宫之中,太监的数目都是越来越少,太子不像是皇上那么厌恶,觉得用阉人还是方便一些,所以还保留了一些在身边。

文德殿,是仿造文华殿的称谓,在蒙元的故宫之中独立出来的一片院落,皇上觉得太子不可太奢侈,蒙元故宫太大了,不能全部使用,只划出了部分宫殿为太子使用,其他的都封了起来,作为皇室在北平的行宫,只有少数宫女在那里负责打扫。

见方孝孺脸色转和,老太监心里已经明白过了这一关,他不敢得罪这个连太子都要让他几分的太师。便谦卑的侧过身子,请方孝孺先行,然后紧随其后,往文德殿走去。

太子朱文奎倒是深的他们这朱氏一系的基因,就犹如爷爷朱标,父亲朱允炆一样谦谦有礼,看到老师进来,朱文奎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行了弟子拜见老师的礼节,然后等老师坐定之后,才坐回原处。

“太子最近在读什么书呢?”

方孝孺问道,听到这么问,朱文奎还以为是老师要考究自己,连忙把刚拿起的书本放下,恭敬的回道:“老师,今日并未读书,而是按照老师的意见,正在观摩孔圣人的家谱,听说过几日衍圣公就要来北平授课、谢恩了,见了面总要有个说辞是不?”

方孝孺点点头,还未说话,朱文奎接着问道:“孤王有些不明白,衍圣公的后人开枝散叶,在江南有一宗,也可以宣扬教化,弘扬儒家传统,为何老师要让孤王向父皇请求其北迁呢?”

听到太子提出这个问题,方孝孺马上就知道有人开始向太子开始质疑了,而这些质疑的人,肯定也就是永嘉派系的官员,心里一动,想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道:

“殿下,老夫早些年的文稿,收集了一个小故事,不知道殿下可否愿意听听?”

“觐听老师教诲!”听老师要讲故事,朱文奎来了兴趣,马上就将注意力转了过来。

“在浦阳县微臣有个朋友名叫郑仲辨,他的身体强壮,面色红润,精神充沛,从来没有生过病!有一天,左手的大拇指生了一个疹斑,肿起来像米粒一般大,他疑惧给别人看,看过的人哈哈大笑,认为不值得担忧,过了三天,疹粒肿得像铜钱那般大,他更为担忧,又拿给人看。看得人像以前一样笑他。”

“那他为什么不去找医生看看呢?”朱文奎觉得老师这个故事有些简单了,刚问出口,方孝孺遂举手制止了朱文奎的问题。继续讲道:

“又过了三天,拇指肿得像拳头那般大,靠近拇指的指头,都被它牵引得疼痛起来。好象割刺一般,四肢心脏及背脊骨没有不受痛的。这个郑君辨心中害怕,就去请教医生,医生看了,吃惊地说:‘这是奇特难治的病。虽然病在指头上,其实成了影响全身的病了,不赶快治疗,将会丧失生命。可是刚开始发病的时候,一天就可治好,发病三天以后,要超过十天才能治好;现在病已经形成了,不到三个月不能治瘾。一天治得好。用药草才可。用艾草就可以了!过十天要治得好。用药草才可。到成了重病时,甚至会蔓延到肝脏、肺腑,不然也可能有一只手臂残废。除非能从内部治它,否则病势不会停止,不设法从外面来治疗,病就不容易治好!’郑君听从他的话。每天内服汤药,又外敷有效的良药。果然到两个月后就好了。三个月后精神脸色才复原。”

说道这里,方孝孺遂停了下来。朱文奎听着听着,突然没有了,不禁有些失望,不由有些狐疑的望着老师,做出询问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