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这才放下茶杯,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得相当精致的小包来,用一双手将小包呈在盛鹏的面前。说:“这是郢王着我专程送给盛大人的。”
不知包中何物,盛鹏问道:“这是……?”
陈玉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摇头。他捉摸着郢王朱栋是不愿告人去向的。在往泉州的途中,郢王突然授命他返回福州,是将这个小包交与盛鹏的手中,然后命令自己隐匿起来。这用意很明显:郢王爷在为自己安排后路了。他很明白,事情的根源在自己的身上,无论谁胜谁败,自己失宠是必然的,受罚也是必然的,该找一个可靠的依靠了,到时候可以保他一下。尽可能地从轻发落。而这个依靠,就只能是太子朱文奎了。
盛鹏在接下这小包后,稍作思虑之后。却并没有打开,他机灵的头脑里很快得出了结论,有了和陈玉一般的想法。可为什么送给我?这郢王是定有深意的啊!他一边思考着,一边问:“郢王现在何地?”
陈玉不能再不吭声了。便迟疑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这“不知道”三字,坚定了盛鹏自己的判断:郢王这次遭遇风浪绝对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安排,安排的人可能就是郢王自己,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那个传言是假的吗。
在送走陈玉之后。他没有去闽王行宫,而是折回卧室,换下官服,来到书房。一个新的决策已经在他脑子里形成。他要赶急起草一份奏疏,弹劾郢王妖言惑众,毁誉忠良,请给以惩罚之,以惩其误国之罪。于是。他坐在书桌面前。开始用他那支生花妙笔,尽兴挥洒起来。
春宵一刻值千金。可这一个春宵,对住在行宫里的朱文宇来说,那每一刻的时光,都如同难关,简直是度时如受煎熬。
朱文宇是一个很随意的人。生活上素来也很随和,起居也很有规律。平日里是很好服侍的。所以在宫女中都感到十分的轻松。不过,这一夜的朱文宇不好侍候了。她整夜的无法入睡。总是辗转反侧。是有病?他又说没病没痛,几次说要去传御医,他都不准,说:“没病没痛的,传什么御医,难道要咒我病不成?”
还总静不下来,一会要去宫门外散心,才走出门庭,又说外面风大,要回来。才折回来,又说屋里闷得慌,还是要出去。就这么反反复复,弄得宫女们撑着眼皮跟她转。大家都纳闷了,这是怎么的了?闽王从来就是安安静静的呀,准还是身子骨出了什么毛病了。
今天夜里是怎么回事呢?这事只有朱文宇自己最清楚。这天夜里,原本想早早歇息的。宫女都给她把床铺好了,只等宽衣解带了。宫官晋见来了,呈上了郢王遭遇风浪失踪的消息,顿时,朱文宇就显得五心不定了。宫官走后,贴身宫女问是不是宽衣,一反往常的谦和,竟板着脸回了句:“你看我能睡得着吗?”
是无法睡着的,那份从泉州送来的呈报,他身为闽王,自然要比盛鹏优先知道,也就是这个事情,让他不能入眠,不会这么巧吧,这边刚刚对自己透露过消息,那边就要归藩,这还不算,马上又遭遇风浪失踪了。
这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难道他的消息是假的,畏罪诈死吗?不至于这样啊,就算是给了一些假的消息,最多是被人发觉后当做笑话,郢王一向放荡,难道被人当做笑话的事情还少吗?
那么难道是由于透露消息儿遭人灭口吗?想到这个不可能的结果,朱文宇还是从脚底冒出一股凉气。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深夜,就这么想着想着,就倚在椅子上睡着了。谁也不敢唤醒他,也不敢移动他,只是轻轻给他身上盖上被褥,然后留人静静守候着。
朱文宇睡得很香。他毕竟倦了,累了,需要好好歇息。其实他的脑子里并没有歇息,他在做梦,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还要从郢王朱栋准备归藩开始说起。为了来往于福州和自己藩地的方便,朱栋专造了一艘可容数百人的大龙船。船水面那层的大厅,是议事的地方;船的两层楼上,是朱栋专门放荡作乐的地方。船中还有卫军的驻仓和存放物资的库房。结构坚固,装饰豪华,镶金嵌翠,富丽堂皇。
朱栋走那一天,海面上布着浓浓的春雾。水手们都熟悉“早雾不收,细雨不止”的民谚,认为这样的天气是不宜出海。但朱栋离开心切,坚持要走。雾越来越浓,朱栋一行就是在湿漉漉的灰色气流中登上船楼的。
这时,天上水面,一片蒙蒙,远处,什么也看不见。近处,朦胧可见艨艟相接,樯桅林立。耳边,但闻浪涌澎湃。冷风猎猎。
一路迷雾风浪,给船队带来不少颠簸和风险,让水手吃了不少的苦。以至于两天的路程。一直到了第四天,才浩浩荡荡的到达了福建东南部的海滨城市泉州。泉州是一座唐开元年间开始建治的文化古城,因是天然良港,外国的贸易船只。都在这里停舶,使它成了世界著名的通商港口,还是主要的侨乡。城内名胜颇多,涂门街的伊斯兰教的清真寺,开元寺东西塔。都是游览胜景。
朱栋一行并没有再泉州逗留,而是直接往南下午就到了澎湖列岛最南端的七美屿,这个小岛一眼就可以看到边际,没有人居住,因为行进后就会发现里面暗礁纵横,漩涡横生。往西行,然后再转向北慢慢走了大约二十里左右,豁然开朗。在夕阳下。一抹黑色的带子出现在眼前,旁边零星的点缀着一座座露出海面的礁石,在陆上或者是文人骚客的眼里可能是一道极为华丽的风景线,但是对于经年在海上的人,可以说是一座杀机四伏的地狱。
这里正是澎湖列岛,东距台湾不足百里。西离中国大陆也只是三百里左右,由九十多个大小岛屿组成。位于台湾海峡的南部,域内岛屿罗列。港湾交错,地势险要,是内陆移民转入台湾的跳板。
按其位置可分南、北两个岛群:南岛群在八罩水道以南,有望安岛(八罩岛)七美屿、花屿、猫屿、东吉屿、西吉屿、草屿、南塭、将军澳屿、西屿坪、东屿坪、头巾屿、钟仔岩、锄头屿、大塭、白沙塭等。几乎所有岛都为火山岛。北岛群分布在八罩水道以北,包括有面积最大的澎湖岛和渔翁岛(西屿)、白沙岛、吉贝屿、鸟屿、姑婆屿、虎井屿、桶盘屿、大仓屿、毛常屿、金屿、目斗屿等岛屿。
大部分岛上不能居住,现在岛民基本上都在北岛群的澎湖岛和渔翁岛上歇脚。因为在澎湖岛上有前宋乾道七年,泉州知府汪大猷为保护在澎湖捕鱼的汉人不被毗舍耶人所劫掠,在澎湖岛上所建造房屋二百间。当时也曾经遣将驻守过,后来由于岛上无以为生,兵卒们不堪其苦。在这里被划为泉州隶晋江县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位太爷,将士卒们撤回,以至于被渔民占据。作为栖身之所。
朱允炆当然知道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在布置到台湾的时候,特别提及了这一个地方,于是在澎湖诸岛上驻跸了水师,并将当地渔民入籍立册,成为正式的大明子民,但是当时却仍旧划为晋江县。
最后将其划为朱栋的封地后,又将大、小金门岛同时纳入朱栋的势力范围,由此成为了郢王的正式封地。朱栋就藩后,利用自己的实力在澎湖岛和金门岛上分别修建了王府,并向朝廷申请迁移渔民等等,慢慢的形成了规模,现在澎湖岛上大约有近一万余的局面,除了少量捕鱼之外,大部分人都是以经商为生,因为这里是内陆到台湾,甚至是贯通东亚和东南亚的交通要道。从大明开放海禁之后,就没有断过船只在这里歇脚。
虽然台湾海峡一年大部分的时间都要遭受到季风的侵扰,但是有水泥和石灰构筑的坚固房屋,却成为了海商和渔民们不可缺少的避风港,就是凭借这一点,朱栋积累了大量财富,让江南的商人们敬畏三分。
自从离开福州之后,一向大大咧咧的朱栋话也少了起来,脸色阴沉的可怕,就连新晋的宠妾青儿也不敢轻易的给他说话。
心腹陈玉和应玉飞二人,则远远的避开了,他们知道王爷的心情不好,到了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开,等待王爷心情的好转。
他们还知道,郢王爷心情不好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要归藩去受苦,也不是因为福建按察使盛鹏杀了他的侍卫,而是京师里来的消息。
朱栋不傻,他只是放荡而已,所以他也没有牵涉到储君之争之中。可是身为亲王,身为皇族中人,他还是不可避免的陷了进去。
朱栋是皇帝的人,并不是太子的人。这也是他一向行事无所忌讳的原因,朱允炆将其摆到澎湖已经十数年了,等的也就是这一天。齐泰异姓封王的消息,从出海寻找澳洲岛那一天,就已经注定要发生了。不过就是在等待他的归期而已。
现在终于等到了,朱栋也将这个皇帝授意的谎言说了出来,然后就等着功成身退了,这个消息不但朱栋告诉了闽王朱文宇,也同时告知了太子一系和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不过是没有人敢公开而已,只是向着自己的主子汇报。因为事情牵涉的太大了,谁也不敢往自己的身上包揽。
这也造成了每个人听说后,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原因,主要就是一点儿预兆也没有。谁会想到齐泰的回归,竟然是诸皇子争斗的开端呢?
于是每人都显示出自己的私心,都将这个消息埋在自己心内的最深处,除了自己效忠的皇子之外,谁也不去告诉,而朱允炆利用的就是这个心理,毕竟他还不想置齐泰于死地,不想事情无法挽回,还要牺牲一个忠臣。
他要的效果就是让每个儿子都站出来,显示自己的实力。让每个阵营都凸显出来,沟壑分明的扎营对阵。因为朱允炆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也不想让每个儿子都学着自己,什么事情都在暗中进行。
毕竟像是自己这样的皇帝只能有一个,穿越这种事情,虽然他是穿越者,但朱允炆依旧不会相信还会发生,更不会相信会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所以他的做事方法只能出现这一次,而不能让儿子们也这样去做。
后人会怎么评价自己这个皇帝呢?以阴谋著称吗?朱允炆苦笑着自己的这个结局,他做事一向都是筹谋了很久,却在旦夕之间完成,而如今的阴谋却要使用在儿子们的身上,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自己还能把结局控制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吗?
朱允炆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估计是他最后的一次阴谋了,过了五十大寿之后,朱允炆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这件事情的结果如何,他都要放弃,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管是什么结果,也不管是对是错,都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把将来筹划好,哪怕是被自己的子孙颠覆呢?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