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山地处镇江丹徒县的东面,雄伟地耸峙在长江中。当齐泰父子归来的船队抵达这里的时候,两人都被这江中好多年未见的巍峨之峰吸引住了。
站立在前甲板上的他,迎着裹着已经有了深深凉意的江风,在耀眼的晴空下,放眼四周。但见宽阔的江面上,碧波滚滚,浪涌翻腾。而独峙江中的焦山,直刺蓝天,将明丽的江面荫出了黑洞洞的一大片。焦山之上,峭壁临江,峻岩参差,古木蓊郁,气象森森。
对岸,也耸立着一座高山,那是“金山”,也是一座巍峨的大山。这对峙的两座大山,恰像两只铁钳,要牢牢钳住那势如脱缰之马的长江。
恰巧是因为这样的地形,而成为了大明守卫京师的天然屏障,在计划中,齐泰他们的船队将在这里驻扎一天,接受太子殿下的迎接后,休整一天,制定好皇上检阅的内容后,然后凌晨五更出发,在当天晚上到达玄武湖入江口,然后等待第二天的凌晨接受文武百官的迎接,和皇上的检阅,并当众献上各国贡品与奇珍异宝。
计划是好的,安排好船队,齐泰便带领着着儿子齐天瑞并几十个侍卫上岸,朝见太子殿下,而太子殿下朱文奎也极尽礼贤下士的古人遗风,在镇江的城门口迎接,可以说是宾主尽欢,充分体现了君臣和睦的景象。
镇江距离京师不远,虽然商业繁华。却也没有建设行宫的必要,不过太子随遇而安,倒也不挑挑拣拣,因为在太子殿下的心里。江南的奢华,随便拿出来,都要比北平舒服的多,所以太子就居住的镇江府的四方驿中。
说的是个驿站,但其实并不小,尽量这镇江府衙,又和镇守镇江府的水军守备处不远,安全也安全。方便也方便。
但是一切不和谐就出现在第二天的清晨,在太子居住的四方驿,也就是第二天太子召见齐泰父子,商议进京事宜的同时。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学子,竟然将驿站包围了起来。
没有暴力,没有喧哗,甚至就连在驿站内商议事情的众人都没有发觉,还是正准备外出的侍卫们发现了异常。赶快通传给了太子。
太子当然不会出面处理这些事情,但是当镇江知府等本地官员过去时,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在包围驿站的士子中。虽然很多都是年轻的学子,但是在中间竟然有几个大儒级别的人物。当然比不上方孝孺和解缙,但是仍旧可以让镇江知府陈光周后背发凉。
几次交涉。几次劝说,终于明白了学生的来意,这群学子的目的,竟然是请齐泰父子自绑进京谢罪,不要带领船队而走陆路,而要求也不过分,他们愿意徒步陪伴齐泰父子一起领罪。
事情大了,太子震怒,齐泰惶恐,而镇江府所有官员都是汗流浃背的如同末日,劝说不成,没有人理会,要用兵卒驱赶,还是不行,几个刚烈的学子竟然要自刎向抗,谁能敢让这些天子门生自刎,太子殿下也不敢。
几天来,所有人想尽了一切办法,都不能如愿,谁知有人出主意说是半夜出去,直接奔到岸边上船而去,但是也不行,那些学子仿佛是吃了兴奋剂一样,警惕的不得了,而且据从船上赶来的军士称,在码头也有学生在哪里守护,轮流值守。
几乎无计可施,整个驿站出现一批愁苦之中,转眼间已经过去三天了。
四方驿位于镇江城北,朱允炆有一次巡幸也曾驻跸于此,所以建设的还算可以,门楼宏丽壮观,五间飞檐抱厦顶覆琉璃瓦,两侧逶迤一色青砖墙。中为正门,左右各有两个边门。正门门楣上俯悬宽大匾额,堆金凸起颜体大字“四方驿”。厚重雄浑,遒劲古拙。
进入大门的院内,古木参天,夹道繁花,爽气袭人。穿过几座临溪假山,豁然开朗,如茵的芳草,宽阔而平坦,草坪的四周花木葱笼,数十间粉墙青瓦精舍呈孤形抱立草坪。有月洞门通入花园,花园的另一边,一座座四合院式的屋宇依傍地势高低栉比鳞次,错落有致。屋宇之间,以曲廊相连,廊外两旁,修篁簇拥。穿过曲曲折折的雕栏彩廊,拾级而上,扑入眼帘的白如霜雪的大理石上镌刻着三字汉隶:朝阳馆。
一栋三面临水的两层红楼掩映在天水一色之中,园林楼台,花草亭榭,典型的江南建筑,太子殿下便下榻于此。
上午,镇江城沐浴着灿烂的阳光,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片云。丽日蓝天,阳光暖烘烘地洒在朝阳馆后蓝湛湛的湖面上,映出环湖岸边烟柳粉墙的倒影。
临水厅堂的轩阁全部打开,显得特别亮堂。太子殿下坐的是一张宽大的檀木椅,齐泰父子、镇江府官员,以及陪同太子前来的官员依次坐在茶几边的红木椅上。
太子殿下清秀红润的面孔虽然还是显得那么温和,但是从眉角间已经感到无奈的焦虑。他一边品茗,一边说道:
“本宫已有数年未回江南,江南更比往昔繁华了。不说别处,就说镇江雄姿,生气勃勃,秩序井然,乃各位大人辖制有方所致,可喜可贺。”
这些官场的客套话,此时在镇江的官员耳朵里,好像是针扎的一样。
见太子殿下的目光移过来,镇江知府陈光周连忙欠身说:“微臣惶恐,镇江若有起色,全赖皇上英明,烛照万方,官民将士无不感威威德,上下用命。太子殿下莅临镇江,竟然会出现这种事情,是臣下们的失职,待到事情结束,微臣自会上书请罪,辞职归田。”
“知府大人言重了,”太子朱文奎拐了一口香茶。说:“本宫此行,代天子迎接靖海侯归来,以示隆重......,”
突然挂起脸。严肃地说道:“但是此事必定会引起圣上震怒,汝等务必烙遵圣谕,善待学生,最近几天,最好不要和他们发起冲突,否则,如果发生什么事故,不管他是官是民。只要触犯此条,必定严惩不贷!”
截住话头,迅疾地向众人扫了一眼,陈光周心里一格顿。想说的话立即就收了回去,只能怨自己倒霉,撞到了刀刃上,这次只恐是凶多吉少了。
他猜谜似地注视着太子殿下,朦胧地看到了一线希望。太子殿下稍作停顿之后。语意温和地接着说道:“……本宫所到地方竟然出现这种事情,倒是本宫思虑步骤,惊动众位大人之处,特别是靖海侯。尚请多多包涵。”
“不敢,不敢。”靖海侯齐泰连忙和儿子一起站起来,拱手说。“太子殿下,一切都是臣下引起,是臣下的过错,以臣下之见,不如依从这些学子,齐泰愿从陆路随这些学子进京请罪,还望太子殿下恩准。”
朱文奎拱手还礼:“靖海侯言重了,此事已经至此,修要多言了,如果如他们所愿,那么朝廷的颜面何存,以此为例,下一步恐怕就要无法无天了。”
镇江知府陈光周满脸堆笑,接着说道:“下官已命手下延请附近大儒过来劝说,向来就这两三日,学生们肯定会散去的。”
朱文奎点头笑道:“知府大人精明干练,本宫素有所闻。”
这班官员分别都被太子殿下朱文奎宣召过,心里都明白,这位太子殿下虽然辞锋严厉,充满肃杀之气,但总给人有色厉内连之感。人们很快便想到最近传来的三位皇子的明争暗斗,心里恍然,这件差事虽然不是太子殿下的错误,但是遇上了,总是要伤筋动骨的。
齐泰听闻太子这么说,他只得坐下,心不在焉地听着各位大人的说话,这些官员开始都很谨慎拘谨,渐渐的话题开始沉重起来。
镇江水军指挥使人高马大,从座位上霍地站起,声若洪钟地说:
“太子殿下,我刘遂是个粗人,老家在合肥离京城不远,我老刘说话喜欢爽快,巷子里头扛木头,直来直去。遵照太子殿下的谕示,我已吩咐选派二百名精兵守护镇江码头,把大人的几十艘大船围了个铜墙铁壁,就连麻雀燕子也别想飞过去,而这些学生们的吃饭问题,我也安排解决了,至于起冲突,我已经严令下面不得发生,请太子殿下放心。”
“将军请坐下叙话。”太子朱文奎抬手示意说:“刘将军真是肝胆相照,快人快语,难得难得。”
听了镇江知府和这个赳赳武夫直露的陈述,朱文奎不愿在座官员都来谈及此事,赶忙把话锋一转,说:“此事我已经通传了朝廷,相信不日就会有圣旨降下指示行事方法,而学生们乃是国家根本,大家最近几天还是小心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