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萱前脚刚走,博澜便端着甜汤进来,一起进来的还有和裕,掀帘子像飞鸾道:“主子,博澜公子送汤来了。”
昨天才知道了博澜的身份,是云氏兄长的庶子,算来其实也未必是一路人,但是飞鸾心里却难免有个疙瘩;另一方面博澜知道了天禄被放出去,也是心里难过,之前又有青岚过来连唱带做的演了一番,若不是胆子小,一定再送汤来。
两人相对无话,飞鸾将那汤放在桌面上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喝了,而是挥手让博澜先出去。
看见博澜就不得不想起,宜兰馆里还住在五个她名义上的侍人,飞鸾叹气,接受是不可能的,她自问不是博爱的人,希望感情是两个人平等的事,但是若不接受呢,这些男子该如何应对这世界对男人的不公正?
且说宜兰馆里南楼上的名炎,前日天禄放出来他也跟过去照顾了大半个晚上,回来第二日就没有去布庄,南楼冷清,除了两个粗使的小厮外,也只有一个贴身的妥儿,和博澜的西楼里一样。
名炎的小厮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不过三五岁,那时两人都小,能玩在一处的,名炎在家中也算是个嫡出的,不过不是最长,家里虽然不像艾府这样的地位排场,却也是从小娇生惯养大的,家里父母好脸面,延请了不少师傅教导,直到进了艾府,生活才开始不如意起来,这就难怪名炎平日想的最多,心思最重。
妥儿见主子一脸郁郁,知道这些日子是真的苦,自家公子的性子一向骄傲,能让他这般的,也只有那位了吧。
“公子,喝口茶润润吧,心思太重伤身,况且刚用过晚饭呢。”妥儿将一盏描绘了简单青彩的茶碗送进名炎手里,冷热适度。
名炎接了茶却不喝,坐了一会儿,突然怔怔地掉下泪来。
无论做什么,到底主子是不待见他的,天禄公子那里如今渐好了,只盼着他能惦记落难的日子自己曾伸过手,可是日日这样算计,入不了主子的眼便全是白费,他不过十八,以后那么长的路,他却有些看不到头。
楼底下突然响起叮叮当当的嘈杂,妥儿眼睛一竖,出去站在楼梯口骂道:“你们折腾什么,公子人好,个个都反了,皮肉若是紧得很了,要送你们到刑房里松松?”
声音一时停下来,半晌才有个怯怯的声音传上来道:“妥哥哥,刚刚好像是有什么人进来了,可是转眼又不见了影子,我们惊了,不是故意吵着公子。”
妥儿蹬蹬的下楼去揪了一个人的耳朵道:“艾府是什么地方,能是人说进来便进来的?再敢找这种没有边际的借口,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那小厮不敢说话了,脸上却是委屈。妥儿心里窝火,公子受了那样的对待也不曾再旁的人前做出这样的表情,凭你也敢委屈,手上便用了些力将那小厮的耳朵几乎拧了一个圈。
小厮得了这无妄之灾,又不敢哭叫,生生忍着。
这边刚静下来,大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妥儿一见,却是凝珠身边的,脸上就没有好气,凝珠势利,得了主子召宠后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还一度不把名炎放在眼里。
那冲进来的男孩看见妥儿,也不给妥儿说话的时间,当场便扑跪过来哭道:“妥儿哥哥,求求你去看看我家公子,他……他快,不行了。”
妥儿一愣,他知道天禄刚回来的时候凝珠去闹过一回,天禄哪里受过别人的气,打从名炎那知道主子心里记挂着他还重用了齐子萱,这些天就在找凝珠的麻烦,可凝珠到底都是服侍了主子的人,他怎么敢如此过分?
名炎在楼上坐了一会,听见底下始终不消停,便出来看,却见凝珠的小厮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求,心里一冷,疾步下楼道:“怎么回事?”
那小厮哽咽地语声断断续续,半天才说明白――
原来那日凝珠被青岚挑唆着去素菲阁里闹,说是天禄被关了一回失了宠,也和他们一样了,没想到天禄竟然就敢直接将人扣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个调丨教的师傅,狠狠将凝珠折腾了一宿,凝珠那一宿一直没有穿过衣裳,又是用了激烈的药,若无人抚弄排解反而不妙,加上天冷的时候染了风寒,精神上又受了刺激,一放回去就病倒了,青岚怕惹祸上身,一直远远避着,博澜和他们一向有嫌隙,自然更不肯管,他们求告无门,凝珠的病就一直拖着,如今终于拖不下去,才找上一向给人以冷淡高傲的不易相处印象的名炎。
名炎听说了这话,若是以往,他必不会去趟这浑水,反正是天禄造的孽,与他无干,若处理不好,白白搭上自己,可是如今才和天禄绑在一起,却由不得他也避着,帮凝珠,那就是给天禄积德,即便那头问起来他也有话说,若是凝珠真的不好了,他也好表个清白,让人捉不住把柄。
怔愣了片刻,名炎叫妥儿拿着银子跟上,快步往凝珠住的地方去了。
妥儿心下觉得不该如此,可名炎刚刚才哭过一场,这话他就不敢说,只能疾步跟上。
名炎走进凝珠的小屋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有一股奇怪的腥味,凝珠躺在床上,被子虽盖得严,唇上却是青白哆嗦着,一看便知是不行了,就算请了大夫来,恐怕也拖不了多长时候,他那小厮进来就躲在一边哭,看那样子,倒也没有几分是哭凝珠,更多的是哭自己茫然难测的未来吧。像他们这样出身的人,跟对了人,将来多少也能混在小院里过几天好日子,若是连跟着的人都死了,那一身不详的晦气谁会要,好命些的往往打发到后头大厨房或者涣洗院做苦工,大好的青春就此虚度,若是命不好的,叫闻笑苑拉去□,那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人生也就只剩几年光景,真真没什么活头了。
名炎心下恻然,兔死尚且狐悲,更何况,他甚至不确定这是否就是自己的结局。他能在这方小院里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和母家与云常侍的沾亲带故有脱不开的关系,可是母家再好,也不能帮衬一个嫁出去却不得意的儿子一辈子,更何况主子已经起了和云常侍夺权的心思。凝珠好歹是服侍过主子的,若哪天他没了这个所谓的好出身,只怕是连凝珠也不如。
妥儿见名炎似是站立不稳,忙伸手去扶住,他想不到自家公子的心思,只道是被凝珠的样子吓坏了,就指使凝珠的小厮道:“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好,放在这里图晦气么,还不快点抬出去。”
那小厮听说这话,顿时哭了出声。
名炎拦住妥儿,递了一包银子给那小厮道:“你还是先去请个医士来看看,就不要惊动主子了,若凝珠公子真的不好,你还有份心的,就好好的葬了他后到我院里来,好日子我也给不了你,能护你到什么时候便是什么时候了;你若是没有这份心……也就罢了。”
小厮哭着跪倒在地向名炎叩头谢恩。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名炎,主要是下一章苏晴要来了,所以铺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