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峰满腹牢骚说道:“议长,这些洋鬼子又不是我们邀请他们过来的,对他们这么客气干啥?好吃好喝,还有工资发给他们……这还不如把他们当祖宗给供起来算了!还要对军官特别优待,老天!议长您怎么对这些外国强盗如此客气?”
杨沪生发现自己走不了了。倪峰的想法代表了现在很大一部分中国人,不过也难怪,鸦片战争后中国的国门在英法两国枪炮面前被迫打开,同时那些洋人对中国人由神秘感变成了不屑一顾,作为以天朝上国子民自居的中国人是无论如何不能忍受这种屈辱的,以前打不过,只能将怒火强压下来,现在既然我军有战而胜之的把握,并且已经打了胜仗,还俘虏了这么多敌人,这些人第一个念头就是将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出来,而倪峰就代表这些人。
“倪院长,你也是读过不少书的人了,你应该知道中国自古就是礼仪之邦,而我军又是仁义之师,我想你不会认为自己加入的是一支野兽部队吧?一支仁义之师可以让敌人尊敬你,在无法取得胜利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考虑投降,而要是面对野兽呢?恐怕就是死,他们也要狠狠地垂死挣扎几下,让你虽然不死但也不好受!侵略中国干涉中国内政的是英法政府,至于军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枪而已。说实话,我们现在对付英法陆军问题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有战必胜之的把握,可英法海军呢?靠我们现在那些只能在江河折腾两下的所谓军舰可以跟数百吨甚至几千吨的军舰对抗吗?拥有制海权的英法军队随时都可以在任意地方登陆,进行作战,他们想在什么地方登陆,就可以在什么地方登陆。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可以上来。而我军只能被动等待他们。所以我们就是取得了胜仗,这胜利也是不完美的。对我们最有利的就是抓住更多的俘虏,最后逼英法两国不得不跟我们进行谈判!你要是虐待俘虏……老天!你这不是给他们扩大战争的借口吗?倪院长总不希望战争永久进行下去吧?”
倪峰听的头都大了,苦笑道:“还真复杂。我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相信根据地大多数人是不会赞同议长如此善待敌人的。”
杨沪生开始耍无赖了,“不赞同就需要你们进行说服工作嘛!不然让你们当高层领导干什么?倪院长,军队我会掌握好的,可你的手下千万不能给我拖后腿!”
“是!明白了。”倪峰回答的软弱无力,他自己到现在还无法接受议长关于将外国战俘当祖宗供起来的做法。
容闳站起来走到倪峰面前,手扶着正低头沮丧着的倪峰语重心长道:“倪院长,议长是为了我们长远利益考虑。战争进行的时间越长,对根据地经济破坏也就越大,只有想办法让外国政府知难而退才是正道。”
“我明白的。”
容闳放开放在倪峰肩上的手,对杨沪生笑道:“既然如此议长您去见那些工人代表吧,我也要跟工厂主再协商一下,工业部长刚刚才从漳平赶来,我还是跟他一起再劝劝这些只知道捞钱的吝啬鬼好了。”
“好,不过这个工业部长太不称职了。居然让福州发生如此重大事件,我看参议会常务委员会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应该让他引咎辞职,或者干脆撤了他算了!”想起罢工如此声势浩大,而工业部长竟然在罢工发生时候不在福州,杨沪生就觉得一肚子气。
“这个我会在常委会上跟大家讨论的。不过也怪不得郁部长,当时他所有精力都放在漳平跟安溪的铁矿开采上面了,对福州这边自然重视不够。发展我们自己的冶金工业不建立矿厂怎么行?”容闳当起了和事老,他不想因为这次事件让自己手下少一个,毕竟根据地现在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人才,尤其是管理人才!
“那么我建议新成立矿业部让郁惠刚代理矿业部长好了,至于工业部纯甫兄你看看有没有合适人接手这项工作,最好是既不偏向工厂主,也不偏向工人,能够在两者之间很好的和稀泥。”
容闳手摸着下巴,用心思考着,“也许何海丹可以……”
“纯甫兄慢慢想吧,反正只要你认为合适,在常务会上通过就行了。对纯甫兄的决定我是坚决投赞同票的。两位这就先告辞了,记着中午十二点大家一起到罗星塔见证我国第一艘蒸汽轮船下水啊!”
说完杨沪生转身走了出去,随手轻轻带上了房门。
“首长,您来了?”
杨沪生刚拐过弯就看到李斐学正站在会议室门口。
“怎么,你跟他们谈的还顺利吗?”
“咳!怎么可能很顺利呢?首长,这些人原来都是从部队中退下来的。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却除了疲劳什么也没有得到!这样要是能满意才真有鬼了。首长不知道,我们以前为了让战士安心到工厂工作,政治部曾经说工厂收入很高,不要说养活自己了,就是养活一家老少七口也没有问题,很多战士听了我们介绍将家乡父老亲人全都带了过来,可现在……”李斐学神色黯淡痛苦地说不下去了。当时为了让战士安心转业,工厂工作轻松收入高的这种话李斐学也说了不少,可现在见到地方真实情况让李斐学良心受到了煎熬。跟工人接触的时间越长,他对那些工厂主就越是气愤。
杨沪生沉默下来,听了李斐学所说的杨沪生感到无话可说,以前他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如何在战场上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杨沪生认为农业文明的中国只要解决农村问题,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而农村问题,就是地主占了绝大多数土地,现在根据地通过没收、强制购买、二五减租等等手段,再加上因为战争造成了江西人口大量减少,土地荒芜,将根据地无田的农民迁移到江西,对农民进行一定补贴,多种政策下,根据地算是初步解决广大农民无田种地的问题。可现在杨沪生才发现工业已经到了不整顿战争将无法进行下去的地步,而且要是根据地政府一个处置不当,这些工人将起来造反了。
李斐学稳定一下情绪,将他所了解的一五一十告诉了杨沪生。“很多家庭早就没有米下锅了,首长,有的工人家里是靠卖儿卖女换点钱来过日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里也会发生这种事情?这跟满清那边又有什么不一样的?首长,这些工人里面很多可是以前为了我们取得胜利在战场上奋勇拼杀的啊!发生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劝说他们?”
李斐学说的话,一句句重重地敲击着杨沪生,中国人要是不逼到绝路上他们是不会起来造反的,看来自己在工人心目中算是没有什么好形象了——这次罢工就是相当危险的信号。
杨沪生咽口唾沫,艰难地说道:“卖儿卖女?他们怎么能做这种事情?我们参议会里面不是有工人代表吗?他们为什么不把真实情况反映上来?”
“不卖儿卖女又怎么办?难道让一家老少都饿死吗?”李斐学没有好气地说道。
李斐学自己是贫农出身,贫农的苦处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虽然现在自己成为解放军高级将领(全军也不过十名师级政委),可见到人民生活困苦,他的心跟刀子扎一样难受,尤其是自己还在里面起了不好的作用,李斐学现在对自己生命、职务都不看重了,他只想好好地发泄一通。
“至于参议会,里面工人代表都是政府控股工厂里面选出来的工人,他们收入养活一家老少自然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又怎么会提这种意见呢?能在会议上举举手、鼓鼓掌对他们来说就已经不错了!”李斐学阴阳怪气说着。他对那些工人参议员实在是太失望了,这些人只知道附和上面意图,一点自己的主见也没有。
“这样吧,你跟总理商量一下,看看政府现在能拿出多少钱来……虽然因为战争各个地方都需要钱用,但我看二十万应该还是能够凑出来的,让总理先拿出二十万救济一下私营工厂工人,另外从湖南购买十万石粮食运到福州,低价卖给有困难的工人。还有,根据地不是禁止买卖人口吗?让徐敏扬他的警察局给我行动起来!将那些购买子女的败类先抓起来再说,至于工人,还是告戒一下算了,有再大的困难可以跟我们说,怎么着也不能将孩子给卖了啊!至于参议会中的工人代表,这个是我疏忽,我会尽量让人员配置更加合理些的,真要有只知道举手鼓掌这种人,一定会将他们清理出去!不为民办实事,这种人怎么有资格当参议员?!”
“多谢首长!”
李斐学眼睛有些红了,刚才光顾着发泄自己情绪,没有注意到语气有些太伤人,等李斐学注意到的时候,话都已经说完了。发泄过后,人马上就冷静下来。李斐学立刻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毕竟是根据地最高领导人,首长需要管理的事情很多,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且首长主要管的是军事,现在前线每时没刻都有战斗发生,首长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参议会从开始到现在一次都还没有机会参加过,自己刚才这样说会不会有伤首长面子?
李斐学正忐忑不安,杨沪生这么一说让他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首长还是以前那个首长,想的还是大多数人的利益。二十万元钱可以解救这些家庭燃眉之急了,而十万石粮食在现在来说绝对是笔大数目!这些粮食运过来那些家庭至少一个月是不用愁吃的了。
杨沪生拍拍李斐学肩膀,低沉着说道:“进去吧,让我来跟这些工人兄弟好好交流一下。”
李斐学点点头,默默地拉开房门。
杨沪生走进会议室,里面现在坐着七名工人代表,这些人正交头接耳商量着什么,见会议室房门打开,人们好奇地朝门口张望着。
“大家好,不好意思,事情太忙了,到现在才跟大家见面,我在这里请求大家谅解。”进了房间,杨沪生拱手朝坐在桌位上的那些人打着招呼,嘴里歉然说道。
“这位就是解放军司令员,根据地参议会杨沪生杨议长。”李斐学见那些人不解地看着杨沪生连忙在旁边解释道。
一听杨议长来了,会议室里面立刻炸开锅了,惊讶地叫声响成一片。他们可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见到根据地最高领导人!这些人以前并没有见过杨沪生,虽然他们都曾经在解放军中干过,只是他们的职位想要见到司令员不是那么容易的。
“首长好!”七个人猛地笔直站了起来,有力地朝杨沪生行过军礼,异口同声地大声喊道。
“请坐吧,大家坐下谈。”杨沪生抬起手朝下按了按,走到那些人对面坐了下来。李斐学走到杨沪生身旁默默无语坐下。
“你们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很抱歉,因为我们工作失误让大家受到了极大伤害。”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叹了口气道:“唉,人只要能活下来,钱少一点也没什么问题。在部队时候虽然军饷没有,可根据地家里面还是受到照顾的,至少粮食不愁吃,现在到了工厂,心想可以生活的好一点,谁知工钱实在太少啦!首长,我们真的没有想拖首长后腿,前方战事激烈,这个我们是知道的,可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让人没法生活下去了。我们只是希望工厂主能多付一些工钱,让家人有钱可以买米烧饭吃。”
杨沪生点了点头道:“要求是合理的,不过这些事情只能由你们跟那些工厂主彼此之间协商解决,政府在中间只能起到引导作用,不能什么事情都帮你们操办,相信大家能理解我们的苦衷。”
“至于揭不开锅,政府现在正在想办法从湖南购买十万石粮食运到福州,另外在谈判没有结束之前,我们打算从政府资金中划拨二十万用来救济大家,不知道大家认为如何?”见大家对政府不在谈判中帮自己说话,这些工人代表沮丧心情无以复加,杨沪生又将刚才跟李斐学交代的事情再次说了一遍。
七名工人代表脸上露出喜色,有粮食又有金钱用来救济,这次罢工至少在对政府方面取得了圆满的答案。下面就是看跟工厂主谈判说的如何了。
“大家以前都是在部队干过吧?不知你们是否可以代表参加这次罢工的那些工人?能不能将军衔跟你们大名告诉我?”
杨沪生见这些代表一举一动跟一般人不一样,站起来迅速有力,行礼的动作干脆利落。坐下后坐的笔直,两手很自然地垂下来搭在膝盖上,目光平视着自己。从各个环节上都可以感觉到这些人在部队中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是这些人有个共同点——年龄偏大。里面最年轻的感觉也有四十多岁了,让这些爷爷级人物在战场上奋勇拼杀自然不是特别合适,精简的时候部队将领首先考虑的就是将他们精简下来,没想到到了地方却惹出更大麻烦来。
“是,我们都是从部队中到地方去的,我以前的部队是二师五团,上士刘志勇。”
“我是五师的,上等兵郝和才。”
“我是七师的,下士路常天。”
…………
七名代表按照自己座位依次将自己以前所在部队报了出来,杨沪生一听七个人是从整编前七个不同的师里面出来,以前大家相互间并没有见过面,只是这次罢工事件中因为他们年龄比较大,算是阅历比较深,再加上他们都是从部队中出来的,接受的教育让他们敢于说话,那些工人才将他们选出来代表工人跟工厂主谈判。
刘志勇望着杨沪生,请求道:“首长,能不能再让我们到部队中去啊?这工厂我们待不下去了,宁可在战场上跟那些满州鞑子、红毛番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再也不想受这种窝囊气了。”
见其他人大有同感地猛点着头,想要附和刘志勇的意见,杨沪生忙做个手势请大家安静下来,想了下说道:“各位,我认为大家还是在工厂里面工作比较好,你们应该起个带头作用,在工厂里面建立工会,就是工人联合会。下面各个工厂都要建立,然后在政府里面专门成立一个总工会,工会就是帮广大工人争取合理利益,反对那些不公平的,损害工人利益的做法。我看你们应该在工会中起带头作用,至于军队,现在部队行军作战频繁,各位年龄都比较偏大,这种事情还是由年轻人来干比较好。相信只要工厂主能付出合理工资,大家生活还是有保障的,虽然政府不直接介入你们之间的谈判,不过我们可以帮你们跟工厂主做做工作。让他们满足大家合理要求。只是想跟国家控股工厂工人工资一样我看不大现实,道路很长,只能一步一步走。”
“不过大家也不要太贪心,如果将工厂主的利润都分光了,你们说他们还有将工厂继续办下去的兴趣吗?工厂关门对大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而对中国来说更是坏事,要想发展必然要走工业立国之路,国外一日千里,我们这里却因循守旧,留念小农经济,最后必然落后挨打,你是哪国人?你是否不愿意当亡国奴?大家以前在部队干过,我想大家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现在政府一时有困难,刚刚建立的政府在各方面必然是不完善的,这个既需要我们尽快完善政府功能,也需要大家能够配合,给政府多提意见,提出修改建议。以前的参议会工人代表偏少,并且这些代表并没有代表广大工人的利益,我看应该增加代表名额,增加的代表要能够替最底层人民放口直言,相信情况会好起来的……”
时间过的很快,杨沪生感觉没跟大家说什么话,日头就已经升到正空了。
“议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是否到罗星塔去?”杨沪生正和工人代表商谈着如何完善政府与工人之间会谈机制,容闳跟倪峰从外面走了过来。见杨沪生专心地听着工人诉苦,容闳站在门口小声说道。
“哦?十二点了吗?”杨沪生掏出怀表看了看,对那些代表歉然道:“对不起,我现在还有事情需要马上去办,我看大家就先谈到这里好吗?中午你们就在这里吃顿便饭吧。”
说完杨沪生站起来跟那些代表一一握手,“相信政府会给大家一个公正交代的。工资待遇低廉的企业至少会保证大家能够吃饱肚子,至于有些黑心肠欺压工人的,对这种工厂主政府会坚决镇压,铲除这些败类!”
“谢谢,谢谢首长了,首长有事情就先忙,现在谈判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首长事物繁忙,请首长不用为我们操心。”刘志勇感激地说道。
杨沪生摇了摇头道:“应该的,前线能打胜仗,离不开后方大力支持,要是工厂停工,农民荒芜土地,这战争就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工人们的待遇必须得到保障,同时在政府中应该有工人能够对自己处境大声疾呼。对了李政委,温州那边刚打了大胜仗,歼灭了登陆的英法联军部队,你跟高旅长说一下让他加强福州沿海地区戒备,提防英国人的报复行动。”
一听温州那边打了胜仗,代表们的眼睛立刻散发出喜悦的光芒,他们虽然离开部队有段时间了,可前线的胜仗还是让他们觉得欢欣鼓舞。现在只是首长正在面前,他们觉得不好太放肆了,不然这些人真要又叫又跳了。
李斐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得到的消息还是正围困着敌人,在战斗中温州补充旅损失了三分之一,私下里李斐学跟高飞还对司令员的安排表示不满——将敌人围困在山地里,这应该由山地旅来负责歼灭敌人,那些陆战旅跑山地干什么?——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消息过来这些敌人就被消灭了?
李斐学疑惑地问道:“池旅长他们消灭了被围的英国鬼子?不是说包围圈中有一千多装备精良的敌人吗?这么快就把敌人给消灭了?!”
杨沪生肯定地道:“对,已经全部消灭了。打死打伤将近六百侵略者,俘虏五百人,同时还缴获了大批武器,不过这是在荣一师第一团帮助下才完成的。若是没有荣一师帮忙,靠陆战旅跟补充旅,想要短时间将敌人全部歼灭难度比较大,还有温州这场战斗不过是我们跟英法联军之间的前哨战,吃了亏的英国人下次报复起来恐怕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了。福建多山,正适合你们山地旅作战,希望要是那些侵略者跑到这里来,你们能给他们更加沉重的打击!”
李斐学自信地说道:“请首长放心!在山地作战我们山地旅比他们陆战旅要强多啦!
不要说一千敌人,就是过来三千、五千也不在话下,坚决消灭之!“
“抓紧戒备吧。满话不要说在前面,只有真的打过之后才能知道谁是英雄谁是狗熊。
高旅长什么时候过来?“
李斐学解释道:“他现在还在闽安视察江北各个炮台,外面那些英国军舰实在太恼人了,要是炮台戒备不严,给敌人钻了空子就麻烦了!也许今天晚上高旅长就可以回来。”
杨沪生点头同意,转头对刘志勇他们说道:“对了,老刘你不是说希望再到部队中去吗?只是你们年纪偏大了,长途跋涉对你们来说有些困难,不过你看是不是可以将工人组织起来?每个星期抽两个半天进行军事训练,如果外国鬼子登陆了,你们也可以配合我军给予敌人沉重打击!”
刘志勇迟疑地说道:“好是好,只是那些工厂主愿意吗?”
“由不得他们不愿意,真要打进福州,这些人的工厂还要不要了?李政委,你以福州卫戍司令名义发个公告,将工厂有战斗能力的组织起来进行半军事化管理、训练。至于他们在训练时候的生活费用,由企业在上缴税收方面进行抵扣。福州是需要绝对固守的!”杨沪生坚定地说道。
喜欢运动作战的杨沪生,为了战争需要,只要能消灭外国军队有生力量,根据地绝大多数地方该放弃的时候坚决放弃,可根据地有两个地方是坚决不能丢失的,一个是赣州,还有一个就是福州了。这两个一个是重工业跟军工业基地,政府机关首脑所在地,另外一个是轻工业、船舶工业基地,地形险峻,要是轻易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
李斐学拍着胸膛保证道:“只要有我们山地旅在,福州决不会让洋鬼子给夺去了!”
中午时分万里无云,火辣辣的太阳高悬在蔚蓝的天空中。闽江江宽水清,两岸峰峦如聚,习习江风掠过山林,树枝微微拂动着。淡黄的蝴蝶在花丛中上下翻飞着,几只蜻蜓扇动着翅膀迅速划过,寻找着自己的食物。
从西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几匹奔马沿着闽江北岸朝马尾急速驰去,马蹄掀起淡淡黄尘,青松翠柏,绿草红花在马头前面迅速掠过。
过了湾头眼前豁然开朗,水面宽阔,奔腾东进的闽江到了这里流速减缓下来。从南边隐隐传过来敲锣打鼓声。越来越近,杨沪生他们可以听到震耳的鞭炮声。
“首长、总理你们来了?”
“咦?高旅长你不是到闽安视察炮台去了吗?怎么在这里出现了?”杨沪生见高飞从前面奔了出来,惊讶地问道。
高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知道今天是我们新式轮船下水的日子,视察完炮台我来看看,这种场面要是错过了可是要终身后悔的啊!”
杨沪生笑骂道:“好小子,正事不干跑来看热闹!当心我告诉你的政委,让他到时候弹劾你!”
“别,首长您千万别说,我现在马上到其他地方去看看就是了。”
杨沪生见高飞诚惶诚恐地打算转身溜走,一把拽住了他,笑道:“还走什么走啊?来吧,大家一起去看看好了。”
走到罗星山脚下,沿岸整齐地排列着众多工厂,现在工厂里面的工人全都出来看热闹了,岸边人山人海,锣鼓震天,彩旗飘扬,前方船坞中高大的郑和号正静静停在上面。
“议长,容总理。”沈葆桢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高声跟杨沪生他们打着招呼。
去年十月被俘后,开始沈葆桢还做了必死的打算——自己是江西巡抚,按照长毛所言乃是特大号的清妖,既然被抓住了,想不死真是难于上青天!可被俘后沈葆桢却发现人家好吃好喝招待自己,夫妻之间可以在一起生活,吃的免费供应不说,每个月还给十元生活费,而且你就是上街想逛逛也没有问题,身后没有尾巴跟着自己,只是你要是无意中走到城门口,总会有人善意地过来提醒你还是不要出城比较好。
杀头是不会杀头了,唯一讨厌的就是每天必须抽出半天时间学习满清政府是如何卖国的,还有民族气节,例子乃岳飞、文天祥、史可法之类英雄,反面例子也有,秦桧、洪承畴、吴三桂就是。按照上课的人说的,他们都是岳飞、文天祥,而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沈葆桢之流就是秦桧了,这话听的让沈葆桢感觉极为不爽。只是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无法否定,*又是清朝特产,别的历朝所无的。至于脑袋后面的大辫子,学识渊博的沈葆桢自然知道中国人历来就没有留这种辫子的习惯,剃发不剃头,剃头不剃发。这些都是历史事实,沈葆桢就是想昧着良心不承认也不可以否定这些。沈葆桢感觉到度日如年的滋味了。
“你是汉人,却帮助满州狗皇帝压迫自家兄弟,不是汉奸是什么?!”这话成了上课的年轻人口头禅,左一个汉奸,右一个败类,让沈葆桢有些恼羞成怒了。
满脑子忠君爱国的沈葆桢自然是要争辩的了,说是大清皇帝还是尊汝重道,而你们才是西洋鬼子同党——那个拜上帝会将中国千年的礼仪人伦、诗书典则扫地荡尽,农不能自耕,商不能自贾,田皆天王之田,货皆天王之货。要说汉奸,你们这些人才够格。什么事情都要讲个理,进士出身的沈葆桢别的也许不怎么样,可他爱认歪理,而且辩驳起来还头头是道,尤其是他认为自己没有错的时候。
可那个年轻人口才也不错,天王是天王,根据地是根据地,在根据地中并没有什么拜上帝会存在。根据地中学宫庙宇全都保存,读书之人不受干涉,你就是脑袋后面习惯拖了猪尾巴,自我感觉良好,根据地中也没有强制要求你剪掉。至于田地政府买下来然后廉价卖给没有田的农民,并没有归议长所有,而商,只要长了眼睛的都可以看到这里商业繁荣,这些货物是那些商人的还是属于议长你有嘴问问他们就知道了。沈葆桢说的让年轻人一一反驳回来,到最后又来了句我们希望建立的是强大的中国,而你们只是想跟着满清皇帝享受荣华富贵,谁是汉奸自然不言而喻了!
辩是辩不出什么名堂来的,倒是可以让人血压升高,胸口发闷,人活着年轻还没什么,沈葆桢可是将近四十三岁了,有时候跟这些目中无人的家伙争辩的大脑充血,血管要爆为止。
被俘一个月后沈葆桢跟同时被俘的高级官员来到温州,课还是上,你爱听就听,不爱拉倒,反正人必须坐在座位上。更多的时间沈葆桢他们到处参观根据地建设,工厂商铺田间地头,温州的角角落落让沈葆桢他们走了个边,不光温州,青田、黄岩、太平、临海……浙东南根据地各个县城也留下他们的脚印。人是会比较的,见的越多,沈葆桢他们自然而然地将根据地于大清管辖的其他地方进行了比较,不比较还可以,一比较让沈葆桢他们有了极大的触动。
安居乐业、商贸繁荣的根据地于死气沉沉的大清相比,沈葆桢还是能分辨出好坏的。只是温州街头的奇景让沈葆桢啧啧不已——拖着辫子的沈葆桢走在温州街道上并不惹人注意,在温州脑袋后面拖着根辫子满嘴之乎者也的腐儒跟油头粉面嘴皮子一张就是“阴沟里去”的假洋鬼子一样多。当然,根据地尊重这些腐儒的信仰,并没有强制拿着大剪刀咔嚓一下剪掉辫子。至于假洋鬼子,只要他们不测探根据地情报,他要“阴沟里去”也没有人干涉他——对外贸易还要靠他们跟那些外国人沟通。
脑海混乱的沈葆桢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也别说沈葆桢,凡是初次到温州的没有一个不被街上奇景惊个目瞪口呆的。),沈葆桢想不明白水火不相容的两种文化怎么竟然在温州能够平安无事地相处下来?说是这里没有王法吧,可社会秩序却很好,街面上也没见到有什么打架的,而且社会之繁荣不是其他地方可以比拟的,至少南昌不能相比。江面上各国商船络绎不绝,街道上红发黑肤绿眼勾鼻……各种外夷商人多的闭着眼睛随便撞去都可以撞死两个。说这里有王法吧,那王法是什么?怎么有人站在街头破口大骂根据地也没有个人来管管?这事情在大清可是不敢想象的,在沈葆桢以前控制的南昌,你要是敢喊皇帝该死,或者在皇帝前面加一个狗字,连秋后问斩都可以免了,直接就可以给你来个先斩后奏!——不灭你的门已经算是相当客气的了。
脑海中问题越多,沈葆桢就越想找出答案来。刚好,给沈葆桢他们上课的人也换了,新来的不再说汉奸败类之类的话了,而是将西方各国法律制度一股脑地推给了沈葆桢他们,同时还有各国工业发展,商业贸易。光西方的还不够,同时附带的还有法家、墨家、道家、纵横家……五千年中国历史上除了程朱理学,各种思想书籍拿出来不少。很简单,让他们自己从里面寻找答案。
书给的多了,人就容易看晕头,沈葆桢就是最新例子,人权与法家齐至,自由共兼爱一色。沈葆桢脑袋里面变成了一团糨糊,什么样的思想都有出处,看起来都是那么无懈可击,他现在对独尊儒家的做法感触太深,如此众多的书籍要是让学子看并且吸收的话,没有多少人还能神智清晰的。沈葆桢在进士中间算是开明的,人要是开明,接受先进东西就比别人要快。各种书籍看的多了,结合自己在街头看到的,沈葆桢明白到博爱的好处——要是没有博爱自己现在应该在监牢中啃窝窝头呢!
看书没多少时间,上课时候风声变了,这时候不再说沈葆桢他们是汉奸了,而是将他们归入另外一个阵营,只是为了理想不同而彼此作战不已。同时上课的人开始大肆表扬起林则徐来,说林则徐是难得的有爱国之心的中国人,是所有中国人学习榜样。跟着组织先后被俘虏的清朝官员学习新发下来的《民族英雄——林则徐》这本书,书中高度赞扬了林则徐虎门销烟、“怀德畏威,迁善远罪”的外交战略眼光、组织人民抵抗外国侵略者的行为,同时猛烈抨击了以满清道光皇帝为首的投降派。虽然讽刺挖苦皇帝让沈葆桢很不以为然,但对林则徐的评价让沈葆桢很是享受了一番,林则徐不光是他的舅父,同时还是他的岳父大人——他的夫人就是林则徐的二小姐林普晴。至于理想不同这倒是真的,这话比骂人是汉奸要好受多了。沈葆桢的抵触情绪渐渐低落下来,这时候再批判所谓康乾盛世对沈葆桢也没有那么大刺激了。而四库全书中篡改原来书籍,焚毁各家思想,这种中国历史上秦始皇干过的事情在清朝也发生了,所谓“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物品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这些罪名安到大清皇帝头上,沈葆桢也不决得如何刺耳了。
思想有些转变的沈葆桢自从被安排工作后,由开始的消极怠工,渐渐变成人家安排干什么自己就做什么,到现在已经成了不需要别人督促就会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当然,传统思想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转变的,只是黄翼升、左宗棠先后因为各种原因投奔根据地给了沈葆桢极大的触动,尤其是左宗棠,对他心灵触动就更大了。良禽择木而栖,这句话倒是很能安慰现在的沈葆桢。
到船舶部后接触的人多了,尤其是外国先进的技术让沈葆桢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奇淫技巧,不开化的大清对国外先进的技术总是守着夷夏之分,不懂虚心向国外学习,而这里就不同了,不光有大量的外国人担当技术总监,还有众多学子、生员虚心向那些洋人求教,先进机器层出不穷,每天早晚,沈葆桢在花园、竹林散步总是可以听到怪里怪气的“阴沟里去”——很多人正如饥似渴抓住一切时间学习国外语言。翻译的国外书籍,光是跟船舶有关的就在沈葆桢面前高高摞起来有三尺高,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
学习的结果就是在短时间内培养出大批粗通外国技术的人才,在造船方面很多地方自己可以干,用不着事事都要依托洋人了。大半年的时间让沈葆桢转变了原来的看法,欣欣向荣的根据地、充分信任的统治者、良好的环境使得沈葆桢真心投入到工作中,再不留念大清了——虽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会想起以前的同僚。
“恭喜啊,幼丹兄。恭喜在你的领导下终于制造出中国人自己的战舰了!”杨沪生跃下马拱手朝沈葆桢笑言道。
容闳拉着脸色比平常好看多的倪峰走了过来,乐呵呵地说道:“是啊,现在世上能建造上千吨的大战舰也没多少国家,在我们这里建造出来,真乃可喜可贺之事,幼丹兄功劳不小啊!”
沈葆桢连忙摇着手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下官只是作为旁观者在旁边看看而已,都是那些技术人员跟工人的功劳,下官实在插不上什么。议长、总理,请!”
说着一行人满面春风登上了罗星山。罗星山山下就是马尾港,在山顶屹立着一塔,砥柱海天,这便是驰名中外的罗星塔。罗星塔是闽江门户标志,有“中国塔”之誉。从塔内拾阶而上,旋至塔顶,可远眺闽江两岸的风光,晴朗的天空下远近景物尽收眼底,水天一色,山秀物新。
闽江下游三水合汇处的马尾港位于福州东南约20公里处的闽江北岸,地形险要,扼守闽江下游,成为福州港外水陆交通的门户。从闽江口到马尾大约有33公里,出口河段多为峡谷,口外有琅岐、粗芦、川石等岛屿构成天然屏障,而且,港区四周山岭环峙,避风条件良好,这也是马尾被杨沪生选为军港的原因——他自己是没有来过的,只是他认为历史上记载的左宗棠在这里创建中国第一个海军基地一定是有道理的,既然这样也用不着自己再费神到处寻找。当年三宝太监郑和的庞大船队,也是将这里作为他下西洋前最后一站,据马尾对岸的长乐县县志记载“永乐十年,三宝太监驻军十洋街,人物辏集如市。”关于马尾的名称,当地群众称,附近的马限村有块石头,其形如马,头向罗星塔,尾向马尾街,其美名由此而来。
从山头望去,马尾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之中,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在船厂周围,马尾造船厂的船台早已披红挂彩,连大型的龙门吊,也披上了盛装。
“议长,我们还是下去吧,这轮船下水仪式还需要议长您来主持。”
船台的右侧,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也装饰满了嫩绿的月桂叶,那碧绿的枝叶上,也挂着红绸和金色的纸花,显得既隆重又华美。主席台的上方,红字金字,写着∶“中国第一艘蒸汽舰下水典礼”。主席台的一侧,高挂着一口巨大的铜钟,整个会场彩旗如云,锣鼓喧天。舞狮队和龙灯队也在一片片掌声里生龙活虎,热闹非凡。
船台上躺着的黑色船体也被月桂枝、红绸、彩带妆点一新,舰艏的旗杆上,飘扬着新设计的海军旗,上方三分之二是红色,下面是白色和蓝色的波纹,左上角是一个金黄色的铁锚。军舰充满着威武之气∶漆黑发亮的舰体,舰艏上的两侧漆成金色的长城浮雕,临时设置的简易桅杆上架起了挂满信号旗的缆绳,前部侧舷登舰处旁边被红色幕布盖着。
见杨沪生他们过来了,欢快的锣鼓骤然停止,舞狮和龙灯队也纷纷退场,主席台一旁,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军乐队,高奏起了雄壮的《义勇军进行曲》。“不错啊!有这么个意思!”听到熟悉的《义勇军进行曲》,杨沪生心情极佳,对沈葆桢好感大增。
沈葆桢摆了摆手谦虚地说道:“那里,那里。这都是高旅长提的建议。”
看着诚惶诚恐的沈葆桢杨沪生开心的笑了起来,“不用谦虚了,过分的谦虚就不是美德而变成奸诈狡猾了。虽然我对形式主义很反对,不过有些表面文章还是很鼓舞人心的。”
“我们的技术人员在什么地方?怎么没有过来?”杨沪生扫了一眼四周,发觉周围除了工厂的外国技师还有海军将士外,自己的技术人员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至于工人,被安排在外围,隔着老远朝这边望过来。杨沪生暗自微微皱了皱眉。
沈葆桢偷偷瞅了眼杨沪生,努力地从杨沪生脸色上识别他的真实意图,迟疑下说道:“他们官职低微,不大方便出席这个仪式,现在都在后面人群中。这个……若是议长认为合适,下官是否请他们过来?”
容闳跟杨沪生和史秉誉接触时间比较长,了解俩人性格,见沈葆桢因为技术人员没有官职将他们排斥在外面,连忙说道:“快让他们过来吧。这些人可都是我们无价之宝,要是没有他们我们军舰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下水?那有什么官职轻微之说?还有工厂的工人让他们到前面来,大家一起欢乐一下嘛!”
“这个……”沈葆桢犹豫一下,让技术人员过来不是什么太难堪的,可让那些船厂工人也聚集到前面来,好像太抬举他们了。见杨沪生望向自己,沈葆桢连忙转身找到下属低声交代道:“快,让华蘅芳、徐寿他们一行人到前面来,议长要见见他们。另外请那些工人也到会台前面好了。”
没多久人群中走出一群衣衫光鲜脸色红润的百姓。领头的刚走到杨沪生他们面前带头跪了下来。“小民徐寿拜见议长及各位大人。”
“快快请起。用不着下跪,你们也起来吧!”杨沪生连忙上前扶起徐寿。“徐老,华兄我们大家可是都见过面的,呵呵,不知我们这里的生活现在还习惯吗?”
徐寿感激地说道:“很好,多谢议长多方照应。使得我等不愁吃喝,同时还给我们如此优厚待遇,小民真是愧不敢当啊。”
原本以为自己落入虎口的徐寿、华衡芳,到了温州后并没有受到虐待,同时人家还将资料还给了自己,并且让他们参与到郑和号军舰的建造上,这让徐寿他们有些受宠若惊。至于生活上面多方照顾,各级官员礼貌相迎,让徐寿他们有了研究的动力。现在说他们乐不思蜀一点也不过分。
“议长,我们是否先主持郑和号军舰下水仪式?若是再晚恐怕天要黑了。”见杨沪生打算跟徐寿他们没完没了的交谈下去,倪峰看了眼西斜的太阳,提醒杨沪生。
“那好,徐老、华兄,我们还是一起到前台好了,等仪式结束了,我再跟大家好好谈上一谈。”
徐寿一听脑门上急出汗来,连忙拒绝。“这怎么敢当?小民万万不敢到前台,这不是擅越了吗?还是再下面看议长各位大人好了。”
“来吧,你们今天是功臣,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走吧!”乐曲声中,杨沪生拽着徐寿登上了主席台。容闳、倪峰他们一番推让后先后登上主席台。至于华衡芳、吴嘉廉、龚芸棠等技术人员,他们不知道应该感到荣幸还是痛苦,让高飞连拉带拽的轰到主席台上,站在上面让下面如此众多人看着,这些人恨不得一头栽到闽江,再也不出来了。至于他们后背,早就让汗水湿透了。
站在台上,除了畏畏缩缩的技术人员,大家乐呵呵地看着下面壮观场面,上万人围着主席台这种场面可是难得一见的。军乐队奏罢,杨沪生走到了台前,扫了一眼台下站满的人群。
“同志们,朋友们,马尾船厂的工友们,各位父老乡亲们,郑和大舰队的子孙们!今天,”他顿了一顿,看了一眼船台上的舰身,“是一个令人永远记住的日子!”
“鸦片战争一来,我们吃尽了有海无防的苦头,我们没有一支象样的海军,眼睁睁地看着列强的坚船利炮将我们的国门打开,迫使我们割地赔款,我泱泱五千年的大国挨的打还少吗?但是今天,依靠广大技术人员,施工人员以及有关各方面不分昼夜的不懈努力,依靠广大群众热情的支持,我们终于拥有了自己制造的现代化军舰了!现在,英法强盗依然在我们的领海,我们的土地上猖狂,对我国内政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甚至驾着军舰迫不及待跳了出来支持腐朽的满清。可现在不同以往了,我们的人民正在不断的觉醒!大家也许不知道,就在昨天,我们英勇的解放军在温州方面狠狠地教训了那帮狂妄的强盗,将登陆的英法军队予以全歼!”
下面立刻炸开锅了,主席台上除了容闳、倪峰,其他人不能置信地互相望着,接着全场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人们尽情地狂呼着,跳跃着,帽子彩绸在空中飞舞,沈葆桢眼眶湿润了,自道光二十年起,大清在外夷军队面前屡战屡败,被人家压的抬不起头来,今日二十多年屈辱终于一扫而去,如何不激动?
“不过,虽然我们在陆地上可以打败他们,可由于我们依然没有现代化海军,现在还不能彻底赶走他们。今天下水的蒸汽舰,就是为了让他们再也不敢在我们的海疆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当然,仅仅靠这一艘是远远不够的,希望大家能够发扬迄今为止的干劲,建造出更多,更大,更强的蒸汽舰,让中国的海洋真正属于我们自己!而这一艘,就是我们自己的争气舰!”
“在海上,我们真不如洋人吗?不对!大家知道,就在这里,四百多年以前,三宝太监郑和,就率领着那时候世界上最大的船队,下了万里以外的西洋,这说明,在海上,我们一定也会比洋人做得更好!为了纪念这位我们伟大的先人,我们特此将她命名为郑和号!”说罢,他拉动一根打着红色丝带的缆绳,那舰舷上的幕布落下,黑色舰体的军舰上用金色斗大的隶书,写着这艘中国最早的蒸汽舰的光荣名称∶“郑和”。这时,整个会场爆发起雷鸣般的掌声。
杨沪生挥了挥手,掌声渐渐肃静下来。
“大家看到这口钟了吗?”杨沪生指着主席台边悬挂着的铜钟,那钟高达80多公分,口径也有半米左右,形体古朴,饰文优美,覆斧形、葵口;顶为双龙钮柄,制作精美,肩表面浮印八卦、云雷等字样和纹饰,主纹饰上部统一周八卦纹,共五组,其中第二、四两组中铸有“国泰民安”和“风调雨顺”字样,“这口钟,就是当年三宝太监为这里长乐三清宝殿铸造的铜钟,上面还有这么几个字,我给大家念一念∶‘永远长生供养,祈保西洋往回平安,吉祥如意者,大明宣德六年岁辛亥仲夏吉日,太监郑和、王景弘等同官军人等,发心铸造铜钟一口。’今天,让我们也托先人之福,祝愿祝愿她一帆风顺,保卫好我国的神圣海疆!”
他走近那铜钟,先拿起酒杯,敬天,敬地,敬海龙王,再拿起案上的三炷香,点燃,毕恭毕敬地插在钟前的香炉里,然后脱下军帽,深鞠一躬,礼毕以后推动起钟棰,“铛~铛~”会场上响彻了浑厚的钟声,这钟声里,军乐队跟着齐奏海军进行曲。“啪!”一瓶香槟在乌黑的船舷上碰出了雪白的泡沫,船体开始缓缓地滑入闽江那波光闪闪的江面。这时,典礼进入了高潮,四处掌声雷动,锣鼓声,鞭炮声喧天,刚才退在一边的舞狮和龙灯又还是飞舞起来,大家还纷纷将上供的三牲,美酒等贡品投入大海,奉献出他们由衷的祝愿。就在这沸腾的会场里,“郑和”号平稳地下水成功,中国向海洋终于迈出了庄重的第一步。
眼见着自己的军舰缓缓进入马尾湖,杨沪生激动不已,浑身微微颤抖着。多少时间的梦想今日终于完成了!而威武的郑和号上寄托了他多少希望?杨沪生、容闳、倪峰走到沈葆桢面前恭喜着这位领导船舶部,让中国第一艘千吨蒸汽舰下水的船舶部部长,这时有人走到高飞面前轻轻拉了拉高飞,低声在高飞耳边低语几句。
杨沪生正跟大家谈笑风生,聊的开心时,高飞从外面挤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见周围人多,高飞迟疑地说道:“首长,刚刚接到上海消息,我们是不是到其他地方说?”
杨沪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跟着高飞走到一旁,周围那些人很识趣地让开了,该知道的议长自然会让他们知道,不该知道的,要是听进耳朵,搞不好脑袋都会搬家!
“怎么?是不是英法联军又增兵了?”见周围没有什么人了,杨沪生不解地问道。
“不是,上海消息,五天前太平军跟英法军队在新闸到老闸之间发生大战。七千英法军队、五万清军在三十艘军舰配合下大败太平军,新闸到老闸之间血流漂杵,从城头上可以看到遍地都是太平军战死将士尸体。从淮军那边传来消息,太平军至少损失三万精锐,同时忠王李秀成被炮火击成重伤,让太平军给抢救下去。”
“哦?这么快?!英法军队损失如何?”杨沪生一听焦急地问道。
“损失不到一千人,另外清军还有四千伤亡。另外在新闸战役结束后城内的外国军队在清军配合下正朝泗泾进攻,据内线报告,七宝已经被太平军放弃了。”
“太快了,几十万太平军这才坚持了几天?老天!长沙我们还没攻下来呢!希望他们进攻速度不要太快。”虽然太平军主力失败在杨沪生意料之中,可这么快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高旅长,你马上回福州给长沙前线发电报,要求李军长必须尽快结束长沙战役!用不着再瞻前顾后的了,飞艇、军舰、大炮,该轰的给我轰,该炸的给我炸!一定要抢在敌人从上海解脱出来之前将长沙攻下来,不然我们就被动了!至于是否会对长沙居民造成伤害,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先给我攻下来再说!”
“是!我马上回去将首长命令传达给前线。”高飞说着转身就要回去。
“回来!”杨沪生想了下又叫道。
“另外再给赣州发电报,要求湖口卫戍区抓紧时间将要塞建立起来,如果敌人军舰逆流而上,要求他们在主力上来之前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把他们拖住!至于他们建造要塞需要的东西,该给多少就给多少,决不能让工期延误下来!让张副司令坐镇湖口督促他们好了。”
“是!还有什么吗?”
“没有了,告诉赣州我和总理马上回去。你去吧。”杨沪生摆了摆手让高飞去发送命令了。
高飞走后杨沪生望着湖上停泊着的崭新军舰,心中无比地焦急。虽然准备工作从一月底就开始进行了,可他无法对自己手下说明自己有预感外国会干涉中国内战,在不了解事情真相的情况下,工厂转移速度奇慢,简直比蜗牛爬快不了多少。而攻打湖南又因为六月间天降暴雨,洪水泛滥,延误了部队行动速度,不管是攻打武昌还是进攻岳州,衡阳战役,时间都给耽搁了。战役打了快要四个月,却还有长沙没有攻下来。而湖口要塞的筑造工程又太浩大了,到现在都没有结束,这时候英法联军却打败了战斗力强劲的李秀成。杨沪生感到时间太紧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