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煌金碧,瑞脑销金兽,繁绣帐内,暗香盈袖不要桃花,行不行。
一只手轻抚白玉面堂,身子微倾,眉头皱,双眼氤氲水汽,安静,尴尬。
“天鹤,你怎么了?”路友儿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但该有的感觉还是有的,从之前便觉得蔡天鹤情绪不对,不知为什么,一旦接近他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悲观情绪,之前觉得自己是想得太多,但这次一见,这种感觉便强烈呈现,他……到底怎么了?
从始自终,蔡天鹤都垂着目,为了行走方便,他绝色的容颜涂抹着惯有的易容膏脂,身上用特殊草药压制住天然体香,即便是穿着最为普通低调的衣着,易容得容貌平平,却丝毫不影响他身上恬静如仙的气质。
淡淡的忧愁,让他发出别样魅力,这种魅力让人心疼。
“没什么。”语调淡淡。
“你……是不是不高兴?”友儿再次小心翼翼问着。
“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你知道,我这人心思很粗,如果我做错什么,你直接告诉我,我脸皮很厚的。”路友儿直接冲到蔡天鹤面色,一双大眼晶亮,眨着。
轻笑之声清澈如石上清泉,流入耳中舒服至极。“友儿没做错什么。”说完,便自顾自地宽衣解带,修长的手臂,清瘦的腰身,连脱衣的动作也是如此优美。但路友儿却没心思观赏,淡淡小眉皱着,不对,蔡天鹤就是不对。
突然头脑中灵光一现,一把抓住蔡天鹤正准备脱下外衣的手,“是不是宫羽翰发现什么了?是不是扣押你家人了?是不是为难你了?”暗中祈祷,千万别因为她牵连到他家人。
蔡天鹤一愣,失笑,“友儿,你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皇上宫羽翰……虽然对正南王和你做得确实有些过分,而他为人有些狭隘,除此之外,他也算是一代明君。”
“明君?明君会任用那种放任儿子在京中作恶多端的人做心腹?明君会轻易相信那狗屎的石碑上面随便几个文字而不相信自己亲弟弟?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明君?”一想到宫羽翰,便不觉想到宫羽落,友儿不自觉声音提高。
蔡天鹤张着嘴,精致的嘴唇有了一丝苍白,动了一动,最终没说出什么。这么多男人,他却知道,宫羽落却是在友儿心中最特殊的存在。为什么?别人不知,他却知,是那种痛,只有痛了,才真正刻骨铭心。
无论多宠,无论多爱,但在她身边,她便不会在意,甜?腻?宠?爱?总有麻木的一天,不过那种痛,就却永远留在心尖,触之、碰之、疼之不要桃花,行不行。
蔡天鹤不再多言,多说多错,还有何可言?
将扑到自己怀中的路友儿轻轻移开,伸手将衣襟和上,取过腰带,扎好。心中对自己鄙夷、嘲讽,他蔡天鹤自比逍遥仙,今日却能做出这样的事。
路友儿看着神色突变的蔡天鹤,心中一空,这样的反应,不出她所料,可以说在她预感之中。之前他便一直压抑,如今便是爆发吧,但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蔡天鹤起身,她便一下子抱住他结实的腰身,“天鹤,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好吗?”
并未将她的手拉开,蔡天鹤的手动了一动,目光向前,突然脑海中有了那日日夜夜经常出现的画面。黑色山洞,四个魔女,五个男人,他们被捆绑,剑直指他们,他们武功被封,根本毫无反抗能力,而只有一个女孩,粉嫩可爱,跪地为他们苦苦求饶。
他当时注意到正南王宇文怒涛和京城首都段修尧眼中不屑,想必他们是不喜欢这种柔软懦弱的女子吧,他也看到第一杀手血天和武林盟主南宫夜枫眼中的冷漠,虽然南宫夜枫看似行侠仗义,不过观察敏锐的他却知道,南宫夜枫在谦和的外表下有一颗冷漠的心,加上他在成名前谜一样的出身,他已经断定这南宫夜枫不那么简单。但,总之,只有他看出了路友儿的美,路友儿的好,天真善良,柔弱中带着坚持。
他本想在众人离开魔教后,返回带走路友儿,带她离开这肮脏的地方,他不在乎友儿身子是否被其他男人碰过,他要的只是路友儿,但却不知为何,五人竟然都重新回到魔教,当时他便知道,未来之路,如何坎坷。
“天鹤,你在想什么。”抱着他的清瘦腰身,路友儿问着,话语中满是忐忑。
“雪公子武功奇高。”没头没脑的一句回答。
友儿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是的,他是天机老人的弟子,天机老人你应该听过……我是没听过,不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雪姿从小便是吃着珍稀罕见的名贵中药长大,十五岁前都要用中药沐浴,加之他本身天赋凛人和天机老人所传武功精湛高超,他的武功确实在同辈中出类拔萃。”
房门上方有着雕梁,上面龙凤呈祥,龙凤飞舞婀娜之间,有着瑞珠,金色龙凤,琉璃瑞珠,耀目、喜气。
但直视之上的蔡天鹤,眸中凄凉。
他不服,为何当初第一个看出友儿是至宝的他,如今沦落到如此地步,之前对着友儿投去讥讽冷漠眼神的众人,为何却又对她纠缠不清,为何在她身边有一席之地。心疼吗?麻木了,不疼了。
他想得到友儿,得到她的心,既然得不到,就如同宫羽落一般,在她心中留有一方天地吧。
修长的手抚上腰间的小手,温暖的触感传来,整个身子抖了一下,长长叹息,握住,掰开。
“天鹤,你到底怎么了,你是对我最好最宽容的,你也知道我路友儿本就不是精明的人,如果我做错什么直接和我说,我改,我改还不行?”路友儿急了,一下子冲下了地,丝毫不在意自己是否穿鞋,直接跳到蔡天鹤面前。她总是觉得,蔡天鹤,就如同仙子,随时离他而去。
并未把视线调整到她脸上,如若真如此,他定然会不忍心。还是看着不远之处龙凤呈祥的雕梁,声音淡漠。“在下对玉女神功也知晓一二,男子武功高低直接决定双修女子所得内力,就……雪姿吧。(138看书13800100。纯文字)我去将他唤来。”
“你……不愿?”路友儿直直看着蔡天鹤,对方却没看她一眼。“难道是我长得丑?”
唇角微勾,心中讥讽更深,“友儿,你的姿容,倾国倾城。”
“那你怎么都不看我一眼?”
终于,他将视线放在友儿精致的面孔上,眼神好像在看她,却又不像在看她,“皮相是最靠不住的。”
“原来你不喜欢我的心。”友儿恍然大悟,心中亏空,那种失落感觉连吞咽都觉得困难无比。
凝视她,他不知该怎么说。“我去找雪公子过来。”
挣扎着向前走,友儿再次拦住,“蔡天鹤,有什么事大家说开好吗?”
“说什么?”
“你现在为何这样?之前在京城,我们不一直很好吗?为什么好这里来你就突然变了?”友儿奇怪,“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忧郁,如果这样一直下去容易得抑郁症,自然,你可能不懂什么叫抑郁症,就是总想不开,时间长了,脑子就出问题了,在这个时代,被称作失心疯,我不想你那样。”
“失心疯?”蔡天鹤一愣。失去心了,疯了?确实,可以称作失心疯,他的心一直在友儿身上,且随着友儿越走越远。
垂目,挣扎。他有一些卑鄙,无论是与她在一起还是与她分开,自己都是伤心的,不同的是,他和她在一起,他自己伤心,离开,两人一同伤心。
他羡慕宫羽落,可以随时牵动友儿的心,他也想如此……
“是啊,失心疯,天鹤,别让我这么担心好吗?”友儿一把抱住蔡天鹤,总觉得他即将随云而去。
“担心?我吗?担心我什么?我不一直很好?”
“你以为我不知道?”友儿抬头直直看着他,“我承认我不精明,不聪明,也许大道理我不懂,但是谁对我好我能看出来,你一直在我身边默默支持我,这些我都知道,但你总是……总是那么忧郁,能和我说说吗,我不希望你一直为我付出,其实我一直在找机会为你付出,却找不到机会,因为你太完美了,完美无缺不要桃花,行不行。”
蔡天鹤苦笑,“确实,就是因为完美无缺才不值得人心疼。”
“谁说的?你是大笨蛋,我一直心疼你,每次见到你,难道得死去活来,看见你,就很疼,总觉得你很……自卑。”
蔡天鹤一僵,友儿她……看出来了?
“那个……”友儿面色通红,“我是不是说错了?如果我说错,你千万别生气,你知道,我笨,我只是直觉而已。你为什么要自卑?你有官职在身,出身书香门第,父母健在,文武双全,实在找不到自卑的理由。”
低下头,看向友儿的眼神少了一些淡然,“我自卑。”
这回换路友儿愣住了,一双大眼惊恐地睁得大大的,“别开玩笑了,天鹤,你那么完美,有什么自卑的,如果你自卑,那我路友儿可以去自杀了!”
“我想要你。”
“……”
再傻,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
“天鹤,你知道,有些人,我放不开,已经不仅仅是感情了,而是……责任,我欠他们的。”友儿放下抱着蔡天鹤腰身的手,垂目,“我是不是很没用,我做不到在你们之中挑选一个伤害其他人,我……我路友儿做人真是失败,连最起码的主意都没法为自己拿,该狠心的时候狠不下心,该决定的时候无法决定,最后大家一起伤心。”
“除了我,还能有人伤心?”
“当然,我们大家都伤心。”友儿一仰头,看着他,情不自禁,双手再次抚上他的面,十分爱怜,“我,你,还有其他人,都伤心,只不过大家不说罢了。当然,也许最大的受益人是我,因为你们都对我好。我很惭愧。”
蔡天鹤沉默,一双清澈的眸子带着悲伤,看着面前的友儿,他何尝不知?何尝不知……
踮起脚,一双白皙藕臂环绕到他颈后,一个用力,蔡天鹤身子微微前倾,紧接着,自己的唇便被一个甜美柔软的唇封住,温软香甜。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不过她还是努力着,用自己的热情融化他,丁香小舌努力点燃他的火热,她舔舐他,勾引着他,品尝着他。
一双浓眉微蹙,心中越来越空,越是想得到,失落便越大,越是想逃,越是逃不脱。
蔡天鹤心中苦笑,一把抱住友儿,一阵旋风似的,两人同时滚入金雕大床,衣衫纷飞,伴随着他的粗喘。喘息,不是因为欲望,而疼,只能用长长的深呼吸平缓心中疼痛。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他越陷越深,他根本说服不了自己离开,难道就这样不归?
“天鹤,无论你怎么想,我想说,我爱你,请你……别离开我。”泪,打湿了面颊,友儿终于是忍不住了,她知道蔡天鹤要离开,她不知应该如何挽留,不知自己用什么立场,她路友儿就是个不能从一而终的淫娃,“天鹤,我知道我什么都没有,我配不上你,我也知道我根本留不住你,不能给你唯一,但……但……就是不想让你走……求求你……留下来吧,不要……抛弃我……”
友儿将脸深深埋入他的颈窝,流出的泪湿了他的肩膀,也烫了他的心。
蔡天鹤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无助哭泣的友儿,一时间思绪万千。
泪,如同泉水一般喷涌,控制不住,心头如大石压着,仿佛只有用这种哭泣才能发泄出。苦笑,双手捂面,“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确实,我太没用了,我这软弱的性格连自己都痛恨,我曾想用杀人来让自己坚强,我曾用害人来达到自己目的,而结果呢?我却失败了,我永远战胜不了自己,我……”
大手抓住捂面的小手,稍稍用力,将小手掰开,清澈的眸子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友儿。“就是因为你的软弱,我才对你无法割舍,友儿,你,我放不下心来,不仅仅是占有欲,还有心疼。你善良得近乎迂腐,单纯的近乎愚笨,我只想将你放在身边一生一世呵护你,保护你,而正是为此,我才如此爱你,迷恋你。”
友儿一愣,停止哭泣。“女人,还是聪明强硬的好吗?我一直希望自己是女强人。”
轻笑声,天鹤笑了。“小笨蛋,如果女人那么强硬,还要男人干什么?女人就是要被疼、被爱的。”
破涕而笑,“那就是说,你不离开我了?”带着泪水的大眼中满是兴奋和期待。
蔡天鹤再次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