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火的人,叶葵曾设想过多人,可她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人竟然会是叶蒙。
叶蒙在家中排行第二,只比叶殊大几日而已。可萧云娘知道自己怀着叶殊时,秦姨娘还不是叶崇文的妾,当然更加不可能会有身孕。但叶蒙最后却出身在了叶殊的前头。他同叶昭一样,亦是个早产儿。可比起叶昭,他的身子却是康健的多了。
然而,论起别的东西来,他却是这家中最最无用的那一个。
哪怕是生性软弱的叶渝也要比他好厉害得多。叶蒙不论是在课业上还是在为人处世上,都极不怎么样。他同自己双生的姐姐叶明珠一样,从小便被抱离了秦姨娘的身边,是由贺氏教养而大的。但叶明珠尚能勉强算是在贺氏跟前长大的,他却根本就是由乳母教养长大的。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并不能真的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打从叶葵头一次见到他时,便看穿了叶蒙。
也真是因为如此,叶葵当初才会想要借着春禧来给他下绊子,当然这一切最开始都是为了惩戒秦姨娘。然而春禧并不是一颗毫无思想、随意便能妥协的棋子,所以她最后自作主张选上了叶葵庶出的哥哥叶渝。
自那以后,叶葵也就并没有继续将叶蒙这个人放在眼里。比起明知自己是庶女却仍旧不断妄想的叶明珠来,叶蒙根本就弱得没有一点存在感。
“秦桑,打盆水来。”叶葵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人,吩咐道。
秦桑低头应了声,快步往外而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叶葵跟叶蒙两人。她的这个弟弟,年纪轻轻就爱往女人堆里钻,听说平日里还爱吃点胭脂口脂什么的,整个就是一典型的纨绔子弟。本以为他这一生大抵也就只能这样。在后宅里混着日子长大,娶妻纳妾继续混到死的那一日为止。可没想到,他竟然敢跑来放火!
要知道,敢在府中朝着她放火的人除了叶明烟外,怕是就连贺氏也不大敢吧首席大人,轻点潜最新章节。可他却竟然敢!
叶葵伸出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见他丝毫没有要醒的样子,只好继续等秦桑打水进来。
平日里,她也未曾发现叶蒙有这般胆色,如今倒是真的开了眼界了。若非如此,她想必还被蒙在鼓里。叶蒙跟叶明珠的关系非但不是同她想象中那般寡淡。指不定两人还是实实在在的姐弟情深呢。
倒不像是她跟叶殊……
若是她出了事,以叶殊的性子哪怕心中愤恨,恐怕也没有胆子同叶蒙一般行事。
这般想着。秦桑已经打了水回来。
大夏天的,夜里的井水却依然寒冷刺骨。盛在木盆里的水“哗啦”一声朝着叶蒙迎头泼了下去。
叶蒙大张着嘴巴睁开了眼睛,寂静的夜里却只有水“滴滴答答”落下的声音,他大张的嘴里根本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来。
叶葵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道:“二弟,你好大的胆子。”
她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清冷,此刻似乎被那些水给激的,登时愈加冷了起来。落在叶蒙耳中,犹如恶鬼催命般,叫他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身上的衣衫湿透了。还有水珠不断地沿着额从脸上滑落,冰冷刺骨。
“秦桑,把他的哑穴解开。”叶葵直起身吩咐秦桑。又道,“若是解开后,他敢大叫,不必等直接割了他的舌头便是!”
叶蒙闻言身子抖得愈发厉害,就连秦桑已经解开了他被封的穴道。他也依然不敢开口说话。他今日终于寻到了机会,不必再像前几次一样不痛不痒地放把火。而是能直接从角门那潜入叶葵的院子来纵火,可谁知道,火折子还未从袖中取出来,他便已经被秦桑给打晕了。
若是他知道今日本就是一出瓮中捉鳖的计,不知他此刻是否还有力气发抖了。
“真乖。”叶葵索性蹲下身,嘴角噙着一丝不知意味的笑容伸手摸了一把他发上的水,“二弟你可是认为是我害你姐姐成了如今那副模样?”
叶蒙悄悄觑她一眼,却仍旧不敢开口,看来是被她方才同秦桑说的那句话给吓着了。
“怕了?放火的时候怎的不怕?”叶葵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渐渐冷厉了下来。
叶蒙终于嗫喏着道:“二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杀我……”
这种时候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求饶,看样子脑子里装着的倒也不全是草。叶葵仍笑着,只是漫不经心地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这件事,我自然会禀报给父亲知道,你若是聪明,现在便先想着如何为自己开脱求饶吧。”
叶蒙一听这话可就真的懵了。
如今正是事头上,若是被捅到了长辈面前,他哪里还讨得着好?
叶蒙登时哭了起来,双手被捆在背后不能伸出来抱住叶葵的腿求饶,他便只好将湿淋淋的脑袋重重磕在地上,一边颤抖着声音喊道:“二姐……你饶了我吧……绕了我吧……”
可是头还没碰到地面,叶葵便已经伸手挡住了他的额。
那只看似纤细的手却有着出乎他意料的大力,重重抵住了他的额,叫他动弹不得。叶葵嗤笑一声,道:“别磕了,若是磕红了头,指不定到时候还有人要来说我滥用私刑,私底下处置你了。”
“秦桑,去让人将事情通知了老夫人跟老爷。”叶葵猛地双手一齐用力,将叶蒙往后一推,自己站起身来吩咐道万丈红尘湮没谁最新章节。
秦桑却难得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件事真的要这般做?”
不论如何,叶蒙总归是叶崇文的儿子,是叶老夫人的孙子,就算他想要对叶葵行凶,可如今一则没有成功二则没有证据,谁知道他们最后会如何处置他?指不定,就这般放了训诫几句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叶葵却像是胸有成竹,道:“你只管照我说的去便是了。”
叶蒙是叶家的孩子不假,可他只是个庶出的且又不成器的儿子。谋害嫡姐,这样的罪名岂是他能担得起的?
果然,事情同叶葵猜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叶崇文一听到这件事,便三魂去了两魂了。这桩事可不同先前鹤寿堂的那件!那时候的事,在他看来乃是丑事,所以见到火起的那一刻,他心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干脆将叶葵烧死罢了。可如今,叶葵好端端地睡在自己的屋子里,却差点被她庶出的弟弟给烧死了。这种事,说出去叫叶家将来要如何立足?叶家的子孙又要如何处世?
这样的人家,哪个敢娶叶家的女儿,哪个又敢嫁进叶家来?
何况若是叶葵这般死了,这事可就不单单只是叶葵一个人的事,这乃是整个叶家的事!
若是她真的被叶蒙那个蠢货给放火烧死了,这事可要如何收场?叶崇文只是想想,额上便忍不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匆匆穿了衣服便往叶老夫人那赶去。
等到他到的时候,叶葵跟秦桑也已经带着叶蒙到了。
叶老夫人才喝了安神汤要歇下,听到消息骇出一身薄汗来,什么安神汤的效果都没了,急忙唤了阮妈妈给自己穿了衣裳。不多时,这事也不知被哪个传了出去,贺氏跟大房夫妇两也一前一后过来了。
如今这人一多,倒是有些像是三堂会审了。
叶崇文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叶蒙,气不打一处来。贺家的人前脚才走,家中后脚就又出了这样的事。死了一个贺行之,叶明珠也还躺在床上糊着一脸膏药疯疯癫癫,他如今竟也要来搀和一脚,真是竖子败事!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崇文气得哆嗦,又见大房的夫妻两也来看热闹,心中登时愈加不快,一股脑将火气发在了叶蒙身上。
叶蒙怕得厉害,见父亲脸色铁青,祖母亦坐在那神色冰冷得看着自己,登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先前不过是心疼自己的胞姐被人害成了那样,又疯疯癫癫的人事不知,一时气愤就想要去报复叶葵。一头热血,却忘记了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如今被人捆着送到了老夫人面前,怕是命不久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贺氏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老爷先别生气,这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也不知道呢。好端端的,葵丫头怎么知道那火就是蒙哥儿放的?她又不曾拿出证据来,您可千万别气。”
像是突然间被点拨醒悟般,叶蒙急忙分辩道:“父亲,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做的――”
说完,他又将矛头对准了叶葵,大声嚷嚷着:“是二姐在冤枉我――我根本就没有放火――”
叶崇文一愣,见事情的风向突然不对起来,愈加恼火!这蠢货若是就这样认了罪也就罢了,偏生在这种时候还要攀咬叶葵!叶葵同裴家的婚期越来越近,如今谁也不能拿她怎么办,他便是咬定了是叶葵冤枉他,又能如何?真是蠢到骨子里了!
“闭嘴!”叶崇文还未来得及说话,叶老夫人便率先喝止了叶蒙,“你若是没有心存不轨,为何要在夜里偷偷进你二姐的院子去?你如今说是她冤枉了你,可又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