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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王耀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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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革命军第71军51师师长王耀武中将率领两个团用上了最快的速度一路跋涉，天黑下来之前终于赶到了坪下渡口，但眼睛所能看到的却是一地狼籍的尸体：纵横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坪下渡口的大战已结束，硝烟在火光中弥漫，血腥味在空气里散发。很惨烈、很悲壮！318旅的将士无愧于中华的好男儿！所有登陆的日本人都给消灭了，但全旅上下能站起来的也只有区区一百零九人。

王耀武鼻子一酸，眼睛润湿，他肃立在那些壮士面前，大声地喝道：“敬礼！”他庄严地朝活着的壮士敬了一个军礼。他的二个团的战士也自觉地举起了手，向他们敬礼。王耀武来到了常遵的遗体前，亲自为他装敛，他的心中是充满了崇敬之情，不容易呀，他的一个旅硬对付日本人一个多联队的攻击，尽管是几乎全军覆灭，但也硬生生地挡住了日本人七八个小时的进攻，不单没让一个登陆的日本兵活在自己的阵地面前，也捱到了自己的援兵到来。

这次他的51师作为战区总预备队，担当了“救火队员”的任务。日军攻击修水，是在总部的意料之中。但想不到日军是动用了一个师团的兵力，而且速度之快，总司令就有点猝不及防了。王凌云他们的76师是能打，也善打恶仗，但面对一个师团的日本人，防线已是岌岌可危。无奈之下薛总司令只能动用了他这支预备队了。他也很尽责地狂赶了上百里，在侵塘，终于及时地堵住了76师已经松散的防线，把登陆的近一个大队的日本人赶进河里喂鱼。

收到了常遵的诀别电文，王凌云是万分焦急，但他手上的兵力已经全部押了出去，根本抽不出人手去支援。王耀武得知下游战况，在浸塘大局已定的时候，便是鼓起余力率了两个团过来驰援坪下，见到的却是这番景象。

对面的日军大约是四个大队的规模，但夜色迷茫，根本看不清他们现在的状况。据318旅活着的战士所说，对面好像曾发生过大爆炸，然后便没有炮弹再轰过来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在专心的拚杀中根本就没法知道。只知道那江水猛然间便涨了潮，然后炮火便歇了，然后日本人再无援兵到来……

对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王耀武暗自琢磨着。但硝烟遮江蔽月，根本不可能看见对面的情况。派人过去？嗯，无异是送羊入虎口。王耀武虽然是个胆大包天的将领，却也不能眼睁睁地派自己的战士过去送死。他便发出命令，让战士们把日本人的尸体都扔到江里去，同时收拾自己人的遗体，迅速修筑工事，准备迎接日军新一轮的攻击。

形势并不容乐观，自己手中只有不到两千人，而日军最少还剩余二千人，兵力基本相当，但日本人的炮火占尽了优势，而且天明后还有飞机助阵，虽然隔着一条河，但防守起来也是很吃力的。

王耀武是胆大心细的将领，从幸存的战士中了解到，有一队日本人似乎曾到下游抢渡，但给修水保安旅的人打退了！打退了日本人之后，修水保安旅还过来支援他们……多亏了他们，318旅的百余将士才活了下来。

王耀武吃了一惊，修水保安旅？能有多少战斗力？上阵不溃散就不错了，还能打退日本人的进攻？还敢过来支援？不会吧？保安旅、保安团他可是见得多了，常常是大炮一响，屎尿便遍地开花，有的别说打仗，就是逃跑都跑不了，那些懦夫的脚都是软的。不过王耀武很快就释了怀，只想兵荒马乱，这些情报也作不得准。

在他的印象当中，这些带着“保安”字眼的杂牌军，简直就是民国军队的耻辱。居然还有能打仗的？他顿时来了兴趣，他很想见见那些缩在一角，不敢过来，极有可能是逃避修筑工事的这支所谓的劲旅。但时不我待，他必须先安排好这边的防务，离天亮就几个小时，任务紧得很，那些保安旅的人就迟点再说吧。

想不到的是，他还没过去，那些保安旅却找上门来，他手下的129团团长刘新坡跑过来向他报告：修水保安旅旅长万水源有重要情报向他报告！王耀武心里对于这些保安旅是极不待见的，心想：“这些杂牌军会有什么情报？”但看在他们支援318旅的情份上，他决定见一见他们。

那什么万水源是过来了，火把的光中，可以很清楚地看清他的相貌，长相似乎还很不俗，仪表也算堂堂，但嘴上的那撇小胡子却略嫌造作。这些保安军仗是不能打，但几乎都是地方的一霸，欺男霸女的那个霸，这个王耀武是见多了，而且他还曾在万家岭战役中亲手枪毙了当地的三个保安军的地痞，实在是看不过眼！

不过一眼望过去，王耀武却突然间来了兴趣，是那什么万水源身后的两个卫兵！他们身上发出来的信息，他感觉有点如芒在背，这就是在自己军中的精锐中也是少见的，那是标准的悍卒的气质呀！他心里疑惑，这破烂的保安军中都会有这样的士兵？

那两个悍卒远远便是站住了，有点站如松的感觉。那什么万水源却是小跑着过来敬礼道：“卑职修水保安旅旅长万水源，参见王长官！”王耀武随便地还了一礼，淡淡地道：“万旅长，你有什么情报在报告吗？”他是很干脆的人，既然有情报那就快点说，说了好走不送。

万水源心里有点不舒服，这个长官态度虽然不算傲慢，但那表情却好像没当他们是回事。他心里苦笑。但没办法，人家的正规军，而且他的军衔赫然还是个中将，比起他这个杂牌军的上校旅长可是不可同日而语。他只得说道：“报告长官。我部有一连的人已渡过了对岸，计划是要偷袭日军的后方，天黑前卑职听到对面的爆炸声和枪声，想来他们是已经得了手，对面的日军有可能已经溃散，卑职请……”

王耀武大大吃了一惊，跨前一步，大声问道：“什么？你说什么？”万水源道：“报告长官，卑职估计对岸日军已经溃散，如何行动，请长官示下！”万水源心中有气，不亢不卑地说着。

刘新坡瞪大眼睛，喝道：“万旅长，你开什么玩笑？要知道虚报军情，可得军法从事！”万水源淡淡地道：“这个卑职愿意担当。卑职只是请求长官让卑职过河去侦察。”他指着远处的一堆人，那边在朦胧的火光中却见有几个大汉正在抬着一条小木船朝河边走去，却为51师的兵挡了下来，双方正在那里对恃。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渡到日本人的阵地去！王耀武心中起了敬佩之心，这支保安旅似乎和其他的有所不同呀？他很和蔼地道：“万旅长，这可太冒险了，对面的日本人还有好几千那。”万水源道：“卑职相信我部一团三连的人的能力，也相信他们已经把对面的日本人击溃了！请长官放心就是了。”

王耀武更是吃惊，问道：“一团三连？什么意思？”万水源解释道：“我修水保安旅第一团的三连，已于日前渡过了对面，并突然袭击，协助卑职全歼了想在下游抢渡的一个中队的日本人。他们没有回来，又朝日军后方摸去了。入黑前对岸的发生了大爆炸，而且对岸的日军也开始静寂，因此卑职大胆推断，肯定是他们得手了！”他有点激动。

万水源心里其实不太敢肯定，毕竟对面还有好几千日本兵，但他相信阿虎的能力，既然对面没了动静，那么肯定是阿虎得手了！这些正规军瞧不起他们这些地方军，他心里是颇为不痛快的。这次击溃了下游偷渡的日军，他和吴松商量了一下，便是亲自率了黄恒的那个排上来支援，这个排的战斗力让他再一次对阿虎的信心加强了，他们歼敌过百，却只伤了三个，死的一个都没有，战斗力强大得都让他几乎振臂欢呼了。他知道这黄恒的这个排在阿虎军中几乎算是最差的一个排，他们的战斗力已如此，那么三连的其他人……简直不敢想像。他心中还是有点底气的。

王耀武问道：“你那三连有多少人？”万水源道：“一百六十左右吧。”王耀武嗯了一声道：“一百六十？比他们如何？”他指了指万水源身后的那两个卫兵。万水源回头望了一眼，淡淡地道：“他们是三连的人，卑职身边留下了一个排，这次战斗他们排是绝对主力，已消灭了一百多个日本兵，不过他们排也有五个人受伤了……”

刘新坡失笑道：“一百多个？五个受伤？万旅长，你这什么三连……你还真会开玩笑。”这样的战绩就是国军最精锐气的教导团也打不出来呀。这什么破烂的保安旅还真会吹牛。

万水源心中骄傲，对这些似乎很骄横的正规国军也没怎么放在眼里了，嘴里还是淡淡地道：“应该这么说，三百多个日本兵，就这五个受了伤。三连在对面尚有五个排，战斗力都在这个排之上，现在他们的战果恐怕远不止这些。王长官，请您允许卑职过河侦察！”他再次要求。

王耀武认真地看了他几眼，点点头道：“万旅长，你还藏有多少条船？我跟你去一趟！”刘新坡吃了一惊道：“师座……”万水源心中感动，这冷冰冰的王师长还真是有胆识，但那边的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怎么能让这长官去冒险？也连忙劝道：“王长官，对岸的情况卑职还没确定，待卑职侦察过后，再请示长官您。”

王耀武没有坚持，却说道：“走，看看去。”他大踏步地朝江边走去。那边51师的人牢牢守住江岸，黄恒也不敢硬闯，只能命令把木船放在地下，等待旅长指示。王耀武他们正好走了过来，看着那一堆将星闪闪，黄恒也不敢怠慢，立即让全排战士立正敬礼，很标准很肃穆。王耀武暗暗点了点头，心中赞叹：“真是劲旅呀！”心中的希翼大增。

他仔细地聆听了对面的动静，江面太宽，距离太远，烟雾太大，听不清看不明，只能闻到河水在细碎地流着。王耀武把手一挥，让保安旅的人把船放进了河里，他却是第一个跳上了船，只吓得手下一干人都是惊慌失措，忙不迭地劝阻。这还得了？师座要是驶进贼窝里，这仗还怎么打呀？

王耀武手一挥，打断了他们的劝阻，严肃地道：“保安旅的弟兄们在那边奋战，我王耀武岂能怕死？这次去不管生死，你们都得给我守好了，绝对不准一个日本人踏上这里！”他指着岸上的土地，断然地对一干手下发出命令。然后回头微笑着对万水源说道：“万旅长，你要冒险，兄弟我就陪你走一趟。”万水源心里激动：“这个长官真够胆识！既然如此，那就死而后已吧。”他没二话也跳上了船。

小木船很小，最多容纳六个人，便由黄恒带着三个战士，载着王耀武和万水源朝对面划去。黄恒架起一挺机枪伏在船头，让两个手下一前一后保护好两个长官，由一个战士在船尾划船。

小船悠悠地朝对面静悄悄地驶去，在浓郁的烟雾中缓缓前行。硝烟太浓，看不清周围，但是对面静得真是有些诡异，便如死域一般。船过江心，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隐约在江雾中能见到对岸有火光的影子，不会还有日本人吧？

黄恒手一挥，低声让后面的人停止划桨。他撑起身子左观右望就是望不清。王耀武却微笑道：“小兄弟，不用紧张，继续前进。”这个情况明显有点不太合理，如果真的有日本人在那，早就会有枪炮轰过来了。那些日军不会真的给那什么三连的人打退了吧？

黄恒便是下令继续前进，接近对面岸边十米距离，便听岸上有人喝道：“什么人？赶快停船，不然老子开枪了。”是中国人的口音，而且还是本地人的声音。黄恒大喜，立即叫道：“是二愣吗？我是黄恒啊……”那人立即跑了出来，挥手便叫：“黄哥，真是你吗？怎么现在才来？我可是叫破了嗓子，你们就是没听见，我都等得不耐烦了。”听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果然是叫破了喉咙的那种。

万水源喜道：“二愣，真是你呀。阿虎连长呢？”那二愣一听，便认出旅长的声音，忙叫道：“旅座，您也来啦。连长已带人走了，我和刘顺，黄坯、张牛四个受了点伤，连长叫我们留在这里接应……”他的声音有点沮丧。

登上了岸，王耀武的眼睛都几乎凸出来了。日军没给打跑，而是全部给打死了！一个联队的日军真的就这样完蛋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叫过二愣四个左问右问，总算明白事情的真像，这才确信这个联队的日军是彻底完蛋了，而且是一个都没走脱。

更让人惊喜的是，这个保安旅三连一个死亡的人都没有。只有这四个倒霉蛋，两个摔伤或是扭伤了脚，一个给流弹划破大腿，一个失足跌倒，不小心把头碰在了刺刀尖上……然后给他们的连长留了下来，而他们的连长却带着他的大部队去偷袭上游的日本人的后院去了。

王耀武对这阿虎的战术战略大为赞叹，对于他的大胆更是佩服有加。这人绝对是个将才呀！不得了、不得了。当二愣献宝般地把一个恶心的头颅和一面日本人的军旗以及一把指挥刀交给他的时候，王耀武更是心潮澎湃，不是吧？日本人的少将！应该是那叫青木成一的家伙了！想不到竟然给阿虎斩了头，而且还把他的旅团旗抢来了。

日本人的军旗实在是很难得的呀，万家岭战役如此辉煌也没夺得一面日本人的联队级别的旗帜，想不到这个三连不单宰了一个日本人的少将，还夺了他们的旅团旗，值得惊喜呀。

嗯，这斩少将头，夺军旗的活好像是谁专门干过的？对了，应该是他的偶像梁宇上将的独立团干的，想不到这保安旅倒是学了个实足。不奇怪，就是让他来，他也会这样干！因为那梁宇上将也是这样干的。国军中能打的可都是照这样的准则去执行的呀。大将死，中将抓、少将砍他的头！只可惜大家都没梁宇上将那样的本事，日本人的将级军官根本想也别想，能逮着一个大佐已算是天大的功劳了，想不到竟然给个杂牌军做到了，人家还高傲得很呀，一个大佐的尸体连正眼也没瞧上一眼，任由他去横尸荒野。

王耀武很激动，立即让黄恒划船过去，接了一船人过来，收拾岸边的日本人的汽艇，再让万水源派人把一早藏起来的船只全部起了出来，用了大半夜时间，把一团人抢渡过来。

他的意思很清楚，杂牌军都敢去冒险，他这个正规军怕他个鸟？打上游的日本人去！战场上留下来的武器弹药比比皆是，任由全团人自己去装备，然后把多余的运过河去。

王耀武向留守的235团团长方朴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确保修水一线渡口的安全，绝不能让日本人踏足岸上。而他自己则率了刘新坡的团，向上游的日军开始进行诀死的反击。万水源没有退缩，也率了黄恒的排加入了其中，现在他在军中威信已是大大提高，连王耀武也和他称兄道弟了。他的军队解决了日本人的旅团部和一个联队，不崇敬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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