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皇上驾崩
王明泰出帐后,帐内一片寂静。良久,采云悄悄扯了扯映雪衣袖,两人来到楚铮身前,曲膝施礼道:“奴婢侍候将军更衣。”二女声音依旧悦耳,只是语带苦涩,再没有方才那般欢快之意。
楚铮叹了口气:“起来吧,我那些衣物还在亲兵那里,待我叫人取来。”自己方才当她二人的面说军妓如何如何,也难怪她们难堪。
两女并不起身,采云小声道:“将军的衣服王将军早派人送来,奴婢已将之熨好。”
楚铮苦笑一声,这舅舅还准备得真周到啊。他不是拘泥不化之人,也早已习惯了有人服饰,便由着两女将衣物换上。
“你二人原籍何处?”楚铮忽问道。
采云吓了一跳,一颗布扣差点扣错了方向,定了定神方道:“回将军问话,奴婢姐妹乃乐安府人氏。”
楚铮点了点头,又问道:“令尊官居知府,不知所犯何罪?”
一旁映雪突然扬眉道:“家父根本无罪。”
采云急道:“映雪,别说了。”
“为何不说,“映雪道,“这两年来什么屈辱我都能忍耐,唯独家父清名绝不容辱。”
“既是无罪,那为何……”楚铮闭上了嘴,发现自己在问一个蠢问题,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给这两个丫头安上百八十个罪名,不过要给一个知府编排罪名,此事恐怕要牵涉到京城了。
楚铮整整衣衫,坐下道:“既然你们认为有冤屈在身,不妨说来听听。”
采云拽着映雪衣袖,陪笑道:“将军,奴婢妹妹不懂事,冲撞了将军,请将军恕罪。”
映雪心里却涌出一丝希望,方才那王将军已是北疆大营的首脑之一,这少年将军虽与他甥舅相称,但王将军看似对这少年极为客气,根本不端长辈的架子,这少年来历定是非同小可,而且他又姓楚,说不定真能帮父亲洗冤。
映雪也豁出去了:“家父乃临海府知府,只因得罪了当地一大世家,此家子弟在朝为官者甚多,其中一人更是朝中重臣,便捏造罪名诬陷家父贪赃枉法……”
楚铮心中打鼓,她说的不会是我楚家吧,不过想想不大可能,楚家算得上是朝廷重臣的何止一人,何况在临海府也没有楚家重要人物,便问道:“你说那朝廷重臣姓氏名谁?”
映雪一字一句的说道:“吏部尚书唐孝康。”
楚铮噎了下,唐孝康说起来也算是死在自己手里,那自己岂不是这两女子的大恩人?不过这种恩人不当也罢,但唐孝康的为人自己还是知道的,那位知府大人说不定还真有冤屈。
“映雪姑娘,你说那唐孝康诬陷令尊贪赃枉法,有何为证?”
映雪见自己说出了吏部尚书之名这少年仍脸色如常,而且直呼唐孝康其名,更是信心大增:“奴婢手中并无实据,但将军可派人到临海府查访,家父清廉之名乡里皆知。”
楚铮陷入了沉思,凭直觉他相信映雪并没有撒谎,但这只是映雪自己的看法,她那位知府父亲是否真如她所说的那般清廉楚铮仍有些怀疑。大赵国如今总体来说可算国泰民安,但吏治清明是绝对算不上的,别的不说,就自己父亲在平原郡任太守十余年,积累下来的财富以数千万计,只不过收取的多数是下面官员赠送的财物,在百姓眼中还有些清名,不过那些下面官员的财富还不是从百姓身上剥夺而来的,也差不了多少,还有些敛财之道楚铮都不愿去想了。但赵国在这样一个贪官的治理下蒸蒸日上,这又怎么算呢?倒是自己的妻弟范若诚为官不过数月便廉洁之名大燥,惩治恶霸,救济难民,但同情心过盛,用的居然是官银,若不是成奉之看在楚铮面上将此事强行压了下去,恐怕早已被砍头了。
楚铮揉了揉眉心,自己若是在权势之途一直走下去,迟早要面临如何整顿吏治,但这谈何容易,恐怕穷一生之力也未必能办到。
“映雪,那令尊是否尚在人世?”
映雪咬牙道:“在充军北疆的途中便已去世了。那些差人受了唐家的钱财,一路上对家父百般折磨,奴婢姐妹清白之躯也丧失在这些差人手中。”
楚铮沉默良久才问道:“那你待要如何?”
映雪卟通跪伏于地上:“将军既是姓楚,想必与当朝太尉大人相识。太尉大人乃家父平生最敬佩之人,奴婢只求将军将我家冤屈告知太尉大人,请太尉大人主持公道。”
楚铮对采云说道:“扶她起来吧。此事不必烦劳家父,令尊若真是冤枉,我便可为你们作主。不过唐孝康之责你二人不必再追究了,此人数月前已经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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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领大帐内暖意融融,倒酒上菜的军士如流水般络绎不绝。北疆将领大都为人豪爽,武林群豪平日也习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宴席一开始就推杯交盏,热闹非凡。
相比而言禁卫军这边就冷清了许多。一来除了楚铮外,邓世方亦只是一副将,其余的不过是军中校尉,而北疆大营站在一旁倒酒的,身着校尉服饰的就有好几人,军中等级森严,上司若不先举杯示意,部属们决不可冒然上前敬酒,武林群豪无官无职,反而没有这般顾忌。二来楚铮身为禁卫军主将,今晚却显得颇为文静,别人敬一杯他亦只还一杯,决不越矩。
许唯义觉得气闷,凑到楚铮身边道:“将军为何不主动出击,叫他们见识下‘京城第一酒神’的厉害之处,莫让他们把我等小瞧了。”
楚铮瞪了他一眼,道:“别人是否看重你绝不在酒席之上,在他们心目中已经先入为主,认为我禁卫军不过是一群京城的纨绔子弟,你就算再能喝亦不过是一大号的酒囊饭袋。”
冯远急道:“可我等坐在这边一动不动岂不更示弱于人?”
一旁伍绍一笑道:“小冯,不必着急,我等虽不便主动出击,但他们也自会找上门来,这般便可显得我等是不得已而为之,到时再让他们见识见识将军的厉害之处。”
自从楚名棠亲口将紫儿许配给了伍绍一,许唯义和冯远羡慕之余越发看他不顺眼,见他插嘴,许唯义转过头去故作未闻,冯远则翘起拇指,对着楚铮一脸谄笑:“原来将军早有算计。高,真是高,实在是高。”
楚铮只觉冯远这动作和话语实在是讨厌之极,一挥手:“去去去,一边呆着去。”
冯远莫明其妙,不知道自己这个马屁哪儿拍错了。
果然,不一会儿邱亦生端着个大海碗走了过来,口中叫道:“楚将军,听老华说你三箭震退灰胡儿,邱某亦是十分佩服,不过酒场上楚将军也不要太拘束了,我北疆儿郎喜欢直来直去,敬重的亦是有真材实学的人,更愿与爽快之人交朋友。来,邱某敬你一碗。”
楚铮起身道:“多谢邱将军教诲。”说完,将一碗酒一饮尽。
“好,亲兵,再取一坛酒来。”邱亦生说道,“北疆大营向来以美酒款待远道而来之人,楚将军,今夜你我不醉不归。”
统领孟德起一皱眉,正待开口,这边楚铮笑道:“邱将军有命,末将岂敢不从。伍绍一,拿酒来。”
伍绍一取过一坛酒,拍去泥封揭开封纸,将那坛酒置于案上,楚铮说道:“末将自幼厌文喜武,儿时便已对孟统领和各位将军当年追随兵部尚书郭大人大破胡蛮之事耳熟能详,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在孟统领和各位将军帐下效力,实是荣幸之至。邱将军,末将先干为尽。”说完便将酒坛高高举起,只见淡绿色酒水缓缓倒入楚铮口中,也不见他换气,如长鲸吞水般将那坛酒饮尽,一滴都未溅出来。
禁卫军众军官大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见此景顿时大声喝彩。
项千帆和魏少中心中震撼,不由相互看了眼,魏少中轻声道:“项老,这招式有高人指点自可进境极快,可如今看来这少年内功也在不你我之下,不知他是怎么练的?”
项千帆苦笑道:“还是那句老话,你问我,我又去问谁?老夫只知这少年若一直保持这般进境,不出十年,世间将又多一天道高手……或许,还不用十年。就算现在,老魏你若与他单打独斗,自问胜算几何?”
魏少中想了想摇头道:“自保或许有余,胜算半分亦无。”
邱亦生却已看直了眼,不由自主走到楚铮身边转了几圈,只见其衣物上地上半分酒迹也无,又将那酒坛取过来嗅了嗅,的确与自己所喝的并无二致。王明泰走了过来,拍拍邱亦生的肩膀道:“老邱,我外甥一坛都喝完了,你怎还磨磨蹭蹭的,若自承不行就说一声吧,不必勉强。”
“放屁!邱某这辈子也没说过不行二字。”邱亦生怒气冲冲的捧起酒坛子,刚凑到唇边,一股酒气直冲得他有些反胃,邱亦生刚刚已经喝了不少了,方才只是豪气上涌想与楚铮共喝一坛罢了,没想到反被其将住。但看情形不喝是不行了,自己也丢不起那脸,便长吸了口气,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只是酒液顺着嘴角不住往下流淌,十余斤的酒至少泼了近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