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铮摇了摇头:“你方才所言前半段唯有经历过沙场征战之人才有体会,而后一句‘视军规为无物’,小丫头,你知道大赵军规有几章几条么?”
武媚娘看了他半晌,泄气地说道:“这些话当年郭怀初任北疆统领时给先皇的一份密奏上所写的,当时北疆吃紧,朝廷曾打算征用各大门派的弟子补充至北疆大营,被郭怀断然否决,此事也就不再提起了。”
楚铮微微一笑:“郭怀说的确是实情,不过他亦是无力驾驭这些人,本公子可就不同了。”
这个“了”字尾音拉得很长,武媚娘白了楚铮一眼,道:“有一事还未对你禀报,你让我暗中监视的那个秋仲伊在你走后不到两天就想偷偷逃出大营,现已被我关了起来。”
“哦?”楚铮忙问道,“你没为难他吧?”
“皮肉之苦倒是没有,”武媚娘笑道,“只不过将一日三餐改成了一餐,免得他吃饱了又心生去意。”
楚铮叹了口气:“算了,让他吃些苦头也好。叫常鹏和李任将他带到此地,对了,先让他梳洗一番,这么多天下来恐怕已是人不人鬼不鬼了。”
秋仲伊几乎是被常鹏李任架着拖到帐中,楚铮注意到他颈部几个指印斐然,不由苦笑一声,看来方才让他梳洗也是常李二人强迫而为之的了。事已至此,楚铮只好视而不见,笑道:“秋先生请坐。”问好就不用问了,否则秋仲伊听了更是火上浇油。
秋仲伊刚想开口,身后常鹏一掌拍在他后心:“还不快去见过我家将军。”
秋仲伊一个踉跄,直向楚铮跪去。楚铮身形一闪便到了秋仲伊跟前,伸手将他扶住,瞪了常鹏一眼:“不得无礼,快向秋先生请罪!”
秋仲伊猛一甩手:“不必了,秋某受不起。”
楚铮仍抓着他手臂,示意常李二人出去,笑道:“秋先生且莫生气,坐下再说。”手底微微使力,秋仲伊不由自主坐了下来。
楚铮早已命人备好了酒菜,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鼻而来,饶是秋仲伊满心怒火,可这些天确实是饿惨了,不由咽了记口水。
秋仲伊强摄心神,说道:“楚将军,你的属下将秋某强行羁押,这也是待客之道吗?”
一旁武媚娘冷冷说道:“秋先生不辞而别,难道就是为客之道么?”
秋仲伊一窒,索性将话说明了:“楚将军心意秋某亦明白,无奈秋某才智平庸,实不敢承将军厚爱,请将军高抬贵手,放秋某一条生路吧。”
武媚娘暗骂一声不识抬举,只是见楚铮脸色微沉,便不再说话。
楚铮亦有些不快,这秋仲伊虽说也是个人才,自己帐下缺也就缺这些谋士,但真论才干他比起自己身边几个女子还是颇有不如,不过正因为巧彤等人是女子之身,有许多事情并不方便交于她们来做。楚铮原本想欲擒故纵用怀柔手段折服秋仲伊,可自从十里坡与薛方仲一番交谈后,楚铮深为其气度所折服,他心境也起了些许变化,秦国上下既是已将自己视为大敌,大丈夫行事又何必再遮遮掩掩,而让薛方仲等人耻笑?何况放眼赵国,除了那三两人之外,又有何人胆敢掠已之锋!
这秋仲伊降也罢,不降也罢,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没空与他多做纠缠,何况他也未必值得。
“秋先生既是说得如此直白,我也实言相告。本将军帐中尚缺一文案,以秋先生之能足以胜任。不过秋先生坚拒不从,我也不勉强。”
秋仲伊闻言心中顿时一喜,刚想起身拜谢,却听楚铮又淡淡说道:“只是秋先生用完饭后,请再在大营住些时日。”
秋仲伊忙道:“将军既是有命,秋某自当效劳,只是吕首领处还有诸多事物还需秋某去办,将军可否让秋某回灰胡儿处一次?”
楚铮道:“秋先生误会了,我这边无事烦劳先生。先生饭后仍回方才来时之处居住,若是想回灰胡儿,等在下离开北疆大营时再说吧。”
秋仲伊起身怒道:“楚将军,你无故强押秋某于此,还讲不讲王法了?”
“王法?”楚铮厉声说道,“本公子心中正愧对王法呢。秋先生,你的案宗至今仍未消!若是真讲王法,杀人偿命,我理应先派人将你押送回庐州。”
秋仲伊怔了半晌,颓然坐下,说道:“楚将军,你这般胁迫于秋某,非君子所为。”
“我并非胁迫于你,是许你戴罪立功的机会。要知杀你无用,黄泉之下不在乎再多一个孤魂野鬼,留你一命,发挥你胸中所学,或许大营可以少损失上千军士。倘真如此,我保你一命绝对值得,但你若虚与委蛇敷衍了事,则杀人与落草马贼之罪一并惩处,即便你家人也脱不了干系。”
楚铮取过一份卷宗,递向秋仲伊:“先生若是愿意,从即日起,你便是本将军帐内文案,具体职责在此卷宗内。另,本将军若是不在大营,你则听从陆姑娘之命。”
秋仲伊脸色茫然,楚铮看着他,握有卷宗之手稳若磐石凝在半空中。
过了近一顿饭功夫,秋仲伊挣扎着起身,走到楚铮面前接过卷宗,俯首道:“仲伊遵命。”
旁边武媚娘微笑道:“恭喜秋先生了,也恭喜将军得一良助。”
秋仲伊躬身道:“仲伊尚有一请求,还望将军恩准。”
“秋先生请说。”
“灰胡儿首领吕问天对仲伊恩重如山,仲伊想肯请将军日后能保灰胡儿周全。”
“此事本将军暂不能答应你。灰胡儿若想保全,唯有做到两件事,一、赵秦与突厥交战期间内,灰胡儿严禁借机生事,二、驱逐突厥,灰胡儿需尽其应尽之责。此二点做到了,本将军可担保,既然樊兆彦也不会动灰胡儿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