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亲兵突然急匆匆走进大帐,来到孟德起面前俯首禀报道:“启禀统领大人,骠骑营来报,有人夜闯我北疆大营。”
孟德起和华长风相视一眼,楚铮这么快便来了?
“报信之人何在?”
“正在帐外等候。”
“叫他进来。”
一名副将走了进来,道:“末将参见统领大人、华将军。”
骠骑营乃是属华长风麾下,在大营西侧布防。不待孟德起开口,华长风便问道:“陈镇,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慎低着头道:“回华将军,我营共六处暗哨被人打晕,有一处附近足迹凌乱,似有不少人从此经过,刘将军不敢怠慢,命属下前来向统领大帐禀报。”
虽明知此事是楚铮所为,华长风仍感面上无光,问道:“那几个暗哨醒来后是如何说的?”
陈慎答道;“回华将军,四个暗哨并未见来敌踪影,其余两处均说曾见一人只穿着亵衣从附近匆匆经过,此时正是二更时分,将士们正准备就寝,那两处暗哨以为是哪位兄弟出来急着小解,何况相距还有近十丈,故未有提防之心。”
孟德起暗暗点头,楚铮此番时机抓得极准,就寝前大营内四下走动的人是最多的,各处哨位的警戒心因而也相对较低,便对那亲兵说道:“传令下去,全营戒严,搜寻私闯大营者。”
亲兵领命正要离去,孟德起又叫住他:“只能活捉,不得伤一人。”
亲兵愣住了,方才听陈将军所说来敌恐怕为数不少,这活口留几个也就够了,不得伤人难道那些人会站着乖乖被捉拿?
“统领大人,这……”
孟德起两眼一瞪:“还不快去,记住,不得伤一人!”
那亲兵不敢再问,领命而去。
陈慎全看在眼里,腹中另外些话也就不说了。他与刘将军早已有所怀疑,几个哨位上的人居然无一丧命,有的只是被土块击晕,显然来者是手下留情,刘将军让他到统领大帐来顺便也探探风声,如今看来此事确实有蹊跷。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孟德起皱眉道:“何人在外喧哗?”
两名亲兵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推推攘攘地走了进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华长风见状喝道:“何平,许唯义,你二人这般成何体统?”
两人颇不情愿地停下手来。那胖子何平乃是北疆大营的军需官,对着孟德起道:“启禀统领大人,这许唯义大逆不道,带着他们禁卫军潜入粮仓并在附近浇上火油,还打伤我军需营数十人,请统领大人主持公道啊。”
孟德起脸色铁青,打断道:“何平,本统领问你,这许唯义在粮仓附近准备放火,你们军需营就无法阻止?”
何平未察觉孟德起脸色有异,道:“回统领大人,属下得到禀报后速赶往粮仓,四下已经浇上了火油。所幸来得及时,否则定会酿成大祸。”
何平将手中拎着的小包袱呈上:“许唯义和其下属还带着这些易燃这物,真是其心可诛,请统领大人明鉴。”
孟德起将包袱打开,顿时传来一股刺鼻的气味,只见里面包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孟德起知道此物是用木屑和火油等物混合而成,易燃且不易被扑灭,军中攻城时常用到此物,不过比这大了许多。
“许校尉!”孟德起问道,“你们共有多少人闯入军需营?”
许唯义答道:“连属下在内,共二十三人。”
“在何军需官来之前,你可有把握点燃粮仓?”孟德起又问道。
许唯义微笑道:“完全有把握。先前上来阻拦的不过四五人,我等将这几人打倒后,等了约一柱香的功夫才见何大人匆匆赶到,随从也只有五六十人。若不是楚将军之命已完成,何大人反倒有可能成为属下的阶下囚。”
何平气急坏败:“一派胡言,许唯义你……”
“闭嘴!”孟德起一声暴喝,“若许校尉真点火烧粮,就算大军及时赶到将火扑灭,粮草也至少损失过半。居然让人摸入营中还颇有余暇的烧上火油,由此可见,军需营军纪松弛到何等地步。华将军,回头代本统领前去军需营传令,免去何平军需官之职,暂由你来兼任,日后有合适人选再行任命。”
何平顿时焉了,俯首哀求道:“统领大人,请看在家兄的份上,饶了属下这一回吧。”
梁临渊突然冷冷说道:“何大人,令兄是哪一位啊?”
华长风暗笑,何平此人真是愚不可及,这话求饶话也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便说道:“梁大人,何平所说的乃是兵部侍郎何畏何大人。不过据华某所知,何平与何畏大人只不过是同族,并非三代以内的兄弟。”何平就是仗着这点八杆子才打到的关系,平时主管军需手脚并不很干净,孟德起对他早有不满。不过今日也并非借题发挥,何平至少可算渎职之罪,撤职查办毫不为过。
梁临渊却道:“即便如此,何畏大人如果真对族弟有所纵容,本官回京定要参他一本。”
华长风立刻闭嘴默不作声,暗想这是你们朝中官员的事,若让何畏认为是自己在从中挑拨可是件麻烦事。
这边孟德起又向许唯义问道:“你们是从骠骑营处潜入大营的吧?”
“正是。”
孟德起微奇道:“军需营位于大营腹地,从骠骑营过来还有数里路,你们是如何过来的?”
“统领大人请看。”许唯义解下身上大氅,只见这件大氅外表黑色,另一面却是雪白。
“这是……”孟德起有些不解。
许唯义向旁边走了几步,突然身形一矮整个人缩成一团,他原本身形也算魁梧,可不知用什么办法缩得只有一尺见方,那件大氅则紧紧地裹在身上。孟德起隐约明白了,对旁边亲兵道:“把那一侧的烛火熄了。”
亲兵将左侧的一排烛火吹灭,只见昏暗中许唯义如一块黝黑石头毫不起眼。华长风笑着赞道:“好,这般模样在黑夜恐怕真无人注意。那大氅的另一面是在雪地中用的吧?”
“华将军明见。”许唯义将大氅翻转盖在身上,身子匍匐于地,只是效果较方才差远了,但孟德起和华长风都明白,若真在雪地当中如不细看亦是真假难辩。
“许校尉请起。”
许唯义起身,对孟德起抱拳道:“属下等人一路若遇巡逻队便躲在帐篷后或角落里,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打晕了十几个军中兄弟,还请统领大人恕罪。”
“这又何罪之有。”孟德起说道,“你们精锐营就潜入二十余人么?楚将军现在何处?”
许唯义脸现为难之色,吱吱唔唔地不知如何回答。
“算了,想必你定有军令在身,也不为难你了。”孟德起笑了笑,“你们也辛苦了,许校尉,你带那些弟兄先去偏帐暂做休息。”
许唯义刚走到帐门口,一个亲兵突然冲进帐来,大叫道:“统领大人,大事不好,武威营遭受不明之敌突袭,吴将军请求救援!”
孟德起和华长风一惊,全都站了起来。怎么回事,楚铮理应不会闹得这般过火,难道真有敌人来袭?两人惊疑之下,全然没注意那亲兵进帐后并未收脚,仍直向孟德起冲去。
连奇随梁临渊到此后一直没精打采地坐在一旁,此刻突然两眼一睁,喝道:“贼子敢尔!”话音未落,手中茶盏已向那亲兵掷去。那亲兵听那掷来之物隐带风雷之声,不敢硬接,只好侧身躲开。就这稍一停顿,连奇已经到了他身前,两指直插向他双目。那亲兵忙伸手去挡,两人均身形一震,连奇纹丝不动,那亲兵却后退了数步。
这一接触,那亲兵已知连奇武功尚在自己之上,不敢多做纠缠,借后退之力足尖一点,身子腾空而起,在空中竟是一个盘旋,躲开了连奇又攻来的一掌,以飞鹰搏兔之势扑向孟德起。
连奇眼中露出惊讶之色,这种在空中仍能盘旋自如的身法除了叶门外,只能太平展家的“飞天七势”方能办到,难道此人是展家弟子?心中如此想着,手底却不敢怠慢,便也纵身而起,伸手抓向那人足踝。
眼看连奇就要将那人拦了下来,忽从帐外飞进一颗石子,带着嗡嗡声砸向连奇。连奇只觉脑后风声作响,不过听起来似劲力不大,便袍袖向后一挥,另一手仍抓向那亲兵。不料噗的一声轻响,那颗石子竟居然径直击穿了袍袖,速度却丝毫不减仍向他飞来。连奇只吓得亡魂皆冒,赶紧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这才堪堪躲了过去。
这边孟德起却陷入了险境,但他毕竟是从万军丛中搏杀过来的,毫不慌乱,抬脚将身前桌案踢向那人,抽出腰刀左足后退半步,气如渊岳静候来敌。那亲兵见桌案飞向自己,便往后一仰,双足在案上一蹬,借力扭转身形反向华长风一掌拍去。而华长风为解救孟德起正向这边扑来,见那人突然攻向自己,一时间措手不及,下意识地伸手去挡,没想到这一挡却挡到空处。华长风只觉得肩部一麻,那亲兵已到了他身后。
“华将军,得罪了。”
华长风勉强回首,只见那人面目颇为熟悉:“你是……”
那人答道:“在下展仲群。”
华长风一颗心顿时落回原处,微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楚将军何在?”
“末将在此。”楚铮走了进来,拱手道,“统领大人,华将军,大帐已被我精锐营所掌控,得罪了。”
楚铮微微挥手,身后数十人分散开来,占据帐内各有利位置,手持诸葛神弩遥指着孟德起等人。即便以连奇的武功,在这些诸葛神弩下也是一动不敢动,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顷刻想避开数百枝利箭恐怕只有大罗金仙方能办到。
楚铮却饶有兴趣地看着连奇,方才自己偷袭,可扔出的那块石头仍没伤到这老太监,真盼望他能不安分些,正好再射他几箭试试。
忽然,帐外号角声大作,随后脚步声马嘶声响成一团,过了会儿只听一人沉声说道:“何人胆敢夜犯我北疆大营,丢下兵刃,饶你等不死。”
可在帐内的人听来,这句话就有些讽刺。孟德起脸色数变,向四下看了看,长叹了声腰刀回鞘,高声道:“外面是良栋么,进来吧。”
那名叫良栋之人有些迟疑,道:“统领大人可还好?有末将在,定不叫贼子伤大人分毫。”
孟德起气往直上冲,楚铮示意麾下众人将诸葛神弩收起,道:“统领大人,还是末将出去有请钱良栋将军吧。”
孟德起叹了口气:“不必了,良栋是个死心眼,长风,还是你出去一趟吧。告知他们今晚乃精锐营演练,并非外敌来犯。”
“遵命。”
华长风面色也不太好,毕竟生平第一次被人生擒了。虽说这只是次演练,可暴露出许多问题,原本以为戒备森严的大营却让精锐营出入如无人之境,精锐营能做到,外人未必就做不到,看来是要好好整顿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