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涌进胸腔,我顿时清醒不少,浑身却像散了架似的疼,仍然拼尽全力抓着匕首不敢松开。
    感觉身体还在上升,我用力咳出两口脏水,定神一看,将我驮出水的,赫然就是那独眼妖龙。
    抬眼间,就见静海和尚在我的正上方,两腿盘着龙头,一手握着龙角,另一只手中的飞龙簪,已然没入了妖龙的独眼。
    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运。鱼在水中的冲击力实在太强烈了,如果不是有十轮不动秘藏妖甲护体,我早就被撞晕过去,哪里还有逃生的机会。就算独眼龙体型巨大,鳞甲坚硬,先后两次被鱼阵迎头撞击,多半也受了些损伤,不然哪是能这么轻易对付的。
    静海到底还是够阴,敢情老丫一直没现身,并不完全是为了明哲保身,而是也憋着仇恨呢。
    以我对历史和野史的了解,静海在他最叱咤风云的时代,虽然嚣张跋扈,但绝不是一无是处。据说老太监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最爱收义子干儿,而且最护犊子。庆美子曾拜他为师,没多久就被张旭害得惨死。以静海的小性,怎么可能不记仇?
    静海此时虽然也狼狈不堪,但却自带一种另类的豪狠,他的姿势虽然不怎么好看,但还是死死夹着龙头,握着飞龙簪的手不断的来回打转,口中更是尖声高叫:
    “杀我徒儿犹如杀我亲儿,你要我断子绝孙,咱家要你永不超生!!!”
    那独眼龙唯一的眼睛也被刺瞎,本已剧痛难当才腾出水面,看静海的动作,分明是把金簪在它脑袋里和楞,那种痛苦,哪是能够忍受的。
    独眼龙忍不住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静海尖锐的嗓音却和它不遑多让:
    “你杀我爱徒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如今的下场,咱家一生喜爱宝贝,可偏偏看你不上!咱家毁了你的内丹,我要你形神俱灭!”
    喊话间,竟然松开抓龙角的手,借着独眼龙最终停滞在空中的势头,拔出飞龙簪,跃身扎马站立在了龙头上,喊道:“纳命来!”双手同时握住飞龙簪,再次狠狠戳下,齐根没入了妖龙的天灵之中。
    龙吟未绝,已被刺中要害,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最后扭动了几下,重重的落入水中。
    我总算稍许缓过点力气,知道这下独眼龙真是连独眼蛆也做不成了,浮沉间深吸了口气,四下观望,想要寻找河岸。没想到这一看之下,顿时就傻了眼。
    “别愣着了,赶紧上去!”老滑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在身后推了我一把。
    我惊疑不定的看向他,见他身后不远处阿穆也冒了出来,既然全都平安脱险,也只好先上岸再说。
    我奋力拔出匕首,和老滑头、阿穆一起游到岸上。
    静海是鬼身,一击即中,比我们早一步上岸,这会儿手里攥着飞龙簪,脸兀自阴沉的像要下雨一样。
    老滑头看着他的模样,多少有些凛然。
    静海到底是耍阴谋的行家,由始至终都刻意在他面前隐藏形迹。以老滑头的精明,未必就没察觉。但是,静海对他而言,就好比沈三对他的认知——想到有这么个人,但始终都没见着本尊模样。
    静海刚才那副逞凶的模样,我看了都心寒,老滑头本就一路算计我,乍见多出这么个‘凶人’,心里的震撼就更不用说了。
    “张旭……他跟独眼蛆,这次真是尸骨无存了。”阿穆指着水面示意我看。
    原来独眼龙尸落入水中,并没有马上沉下去。因为元神灭亡,遍体鳞片都张开了。河里的白肚鱼数量众多,冰封河面,都饿得久了。乍一开河,到处寻觅食物,‘龙尸’没了鳞甲庇护,还不立马成了它们争相夺食的对象。
    那‘龙尸’没有即刻沉入水中,正是因为争食的鱼太多了,竟将它托浮在了水面上。
    这壮观而又血腥的场面,别说是我和阿穆了,就连老滑头恐怕也是生平仅见,一时间也看的呆了。
    我看了一会儿,拍了拍阿穆的肩膀:“别瞅了,你没发现,现在还有更不对头的吗?”
    阿穆身子一震,扭过脸看看我,眼珠转动间,脸色猛一变:“这是什么地方?”
    我苦笑,抬头冲静海晃了晃手:“顺气了吧?顺气了就归位,看看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静海并非故意摆姿态,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老和尚虽然身体有残缺,但到底还是有血性的。
    听到我喊他,兀自气淋淋的说了声:“还差一点儿……”
    但在下一秒钟,他的反应也和阿穆差不多,一脸震惊的张望四周,仿佛不知道身在何处一样。
    事实是,从冰面开裂,到静海屠龙,这当中所用的时间,在我想来最多不会超过一个钟头。
    可是等到独眼龙应了阳判狄敏的判定,魂飞湮灭,尸首被鱼群争食……再看周遭的环境,却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的冰天雪地,竟不复存在,我们所在的这一侧河岸,和巍峨的青龙山隔河相对,回过头,原本的雪原已经变成了遍地新绿的草地。
    再往远了看,有着一片同样才刚萌生绿色的树林。这时天色才刚刚暗下来,透过树木间隙,依稀能看到错落的房舍。
    静海环视一周,愕然回过头,看到老滑头正抬眼皮看着自己,面色立马一整,把飞龙簪往我手里一塞,二话不说,隐去踪影,遁回了如意扳指里。
    老滑头面色更加不好看,勉强冲我笑笑:“小爷,您还真是深不可测。”
    “别捧了,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一个人磨磨唧唧凑过来,却是‘大背头’,“祸祸,我……我也正纳闷儿呢。我前一秒钟还在雪地里待着呢,下一秒,这里就变成这样了。不过我当时就看着你们几个在水里跟长虫打仗了,没留意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见我不说话,她有点讪讪道:“好吧……我承认,刚才不知道怎么,我……我就觉得冷得慌,就不想动弹。算我没义气行吧?可是我有预感,我要是下到水里,肯定就上不来了。”
    她现在的身份的确让人怀疑,但我仍然坚持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我本来也没打算从她嘴里问出什么,见她完好无事,就又转向了老滑头。
    老滑头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抽着鼻子说:
    “小爷,看来您是真不知道这四灵镇的秘密啊。要我说,这种变化不算意外,要是没猜错,应该是你那帮兄弟有所行动,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说着站起身,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前方,“那儿,就是咱这趟真正的目的地——四灵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