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近些时候,今年早春,上一世她是用了药,才让宁珣错过了亲监殿试的机会;这一世两人心意相通,她自然不会再在那个时候去做什么,可宁珣却在这之前便因春猎遇刺,最后依旧错过殿试。
再到如今,兴许是顾虑着她的安危,宁珣本已不欲出兵北疆,退了一步允了和谈,可阴差阳错之间却出了长乐和亲一事,紧接着便是契丹王廷生变……
如此种种,桩桩件件连贯而下,因着细节上总有出入,所以事情发生时她都并未察觉出什么,只心中隐隐不安罢了。
而今回望,她才在镇国公府后湖那凄寒入骨的湖水中,在那具被射杀的冰凉尸首上,看见自己此时此地的影子。
她不信命,又不得不信。
好一个徒劳无功。
原来他们不是如临深渊。自始至终,他们都在深渊之中,避无可避地坠下去。
梦中的所思所见被记起,衔池脸色苍白,人彻底清醒过来——伤口的疼这时候才然泛上来,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极轻的一声,宁珣却立刻便醒过来。
她从前便知道他枕戈待旦得久了,所以自睡梦中清醒是不需要时间过渡的——也兴许是向来睡不太沉,不像她刚醒来时那般睡眼惺忪,需要缓上一阵。宁珣往往是睁开眼那刹,眼中便是一片锐利的清明。
而眼下这刻,她却从他眼中读出了一霎怔愣。
好似分不清眼前是梦是真的怔愣。
衔池缓缓吐出一口气,心口胀得发疼,像要喘不动气。
——明明没伤在心肺。
她忍不住抬手,下意识想去按一按心口,唯独视线一错不错,始终与他相接。
那一霎变得极绵长,她记起好多次他望向她的目光。
是满月夜,废弃佛堂里的短暂相望;是夺月坊的雨幕下,他抬伞平静望向她;是除夕夜,他自东宫门前来迎,视线与她相撞;是书房前,是寝殿里,是她无数次不经意望向他却总能被他捕获的目光。
抬起的手在半路转了方向,她两手扣紧他的手,像握紧不放,又像是盘交托。昏沉太久,衔池的嗓子早就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却仍固执唤他,连名带姓:“宁珣。”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至少娘已经安了,至少这回伤的不是宁珣,至少她眼下还能握着他的手。
那坠下深渊又如何?
至少已经生同衾,若不能百年后共寝一坟,那便碎在一处,也算能得其所。
“军医!”
宁珣立刻反握住她,柔声哄着:“我在。醒了就好,不怕,喝上药很快就能好……”
军医进来诊过脉,又是熬药又是喝药地折腾了半宿,直到天亮,才算彻底告一段落。
衔池睡了这些日子,总算有精神了,低头玩儿宁珣的手,手指挨个儿相勾。
看她精神尚好,宁珣本是存了秋后算账的心,可看见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时,终究还是一句重话没舍得说出口。
衔池抬头觑了一眼他的脸色,正撞上他幽深视线,立刻便继续低下头,用小指去勾他,小声辩解:“你都替我挡了两回了,我替你挡一回而已……”
一次是上元夜,一次是春猎遇刺。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宁珣本已经极力压下去的火气登时被她勾了出来,冷笑了一声,“照你这么算,我替你挡过两箭,而今你挡下的是三箭,我还欠了你一箭。”
衔池清了清嗓子,“倒也不能这么算……”
“宋衔池!”他扣住她作乱的手,到底顾及她身上的伤,没敢用多少力气,“再有下回……”
他话还未说完,她便抬头,两眼湿漉漉地看向他,及时打断:“阿珣,好疼。”
作者有话说:
要逐渐进入收尾阶段啦,会比较难写一些,所以最近每天的更新时间都很阴间了(b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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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他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若是将手伸向衔池,该会是个什么下场。◎
宁珣呼吸一滞,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仍下意识卸了力道。
衔池看着他的神色,适时补道:“真的。”
她眼神澄澈,浅浅漾了一层水光,出口的话又软着,叫人几乎不假思索便信了。
宁珣眉头紧锁,怕她是伤口抻裂,若是被血湿了,药粉便不见效了。他抬手便要去解她外面松松系着的袍子,“是方才牵动了伤口?都是哪儿疼?”
“不是伤口疼。”衔池见势立刻阻住他,她没多少气力,却只轻轻将手搭上去便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他的动作。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蝉衣从前说得对,她对宁珣用苦肉计真真是一用一个准儿。
他信得这么快,她都不好意思再闹他了。
她拉着他的手,缓缓贴在自己心口,“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