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怎的了?”
萧璟的脸皮薄,哪里做得出陆延清这种惺惺作态,早就红了脸,闷闷地咳嗽了两声,忙不迭地应道:“本殿下无事,只是方才久坐,腿脚有些不适。”
实际上,萧璟心里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给陆延清一记心窝脚。
待到哪日寻了机会,他必定要好好地收拾一通这家伙。
在怀英书院念书的日子,相较于在凤梧宫静养要热闹不少,尤其是二皇子萧宸阳总是时不时要来找自己的麻烦,有时候闹得有些鸡飞狗跳的。
时南絮喜静不喜惹事,所以很多时候对于萧宸阳来自己面前犯贱这件事,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揭过,反倒给了萧宸阳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和憋屈感。
譬如前日时南絮来学堂后,发现自己前夜还好好的草纸,第二日就沾了水变得稀碎。
再比如时不时案桌上就会出现一只大青虫,若是换做寻常的大家闺秀,只怕是要被萧宸阳给折腾到气疯了。
但时南絮只是将虫子用纸包起,在萧宸阳来学堂前,把虫子给塞回他的书袋子里。
待到他摸到虫子气急败坏地来质问自己的时候,时南絮只是仰首望着这个眉目间尽是恼怒之色的二皇兄,然后伸出温软如玉的手指轻轻拽住萧宸阳的袖摆,柔柔地问道:“皇兄不喜欢它吗?那安柔向皇兄认错。”
对上时南絮那双蒙上了水汽,雾蒙蒙的眼眸,萧宸阳登时像被毒哑了嗓子一般,一声不吭,然后扭过头去冷声说了句:“不讨厌。”
这三个字就像是从喉间憋出来的一般,格外地别扭。
一个肆意妄为惯了的皇子,时南絮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大皇子萧璟和时南絮交好,经常会因为给自己的皇妹出头,然后和萧宸阳扭打在一起。
时南絮都拦不住他俩,而且还被陆延清拉着不许上前,怕她被打红了眼的两个人误伤到。
待到夫子来了,这下好了,两个人一齐顶着水碗挨了顿手心板。
陆延清对自己很是照顾,有时候夫子讲的文理时南絮有些费解,他都会极其耐心地一一给她陈述清楚。
怀英书院的规矩是上山学习课业一段时日后,便可以下山归家休憩一段时间。
好不容易才回到凤梧宫,时南絮总算是松了口气。
结果回到宫才第二日一大早,大皇子萧璟就冲进来寻她,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十来位宫仆,手中都恭敬小心地端着银托盘,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珍宝,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时南絮都怀疑萧璟是不是将他母妃沈贵妃宫中的珍宝给搬空了。
萧璟兴致盎然地从中抽出一支做工精致的毛笔,将其置于时南絮的手心,还一边说道:“皇妹,快看看这只笔,母妃同我说这笔是武溪镇前些时日进宫到宫中的。”
“天下谁人不知,武溪笔墨夺天工。”萧璟说着,提笔就在宣纸上写了个甲字,“笔杆由百年溪木雕琢而成,入手温凉;笔毫取上好的羊羔毫,下笔松软。”
随着他手腕悬停,甲字的悬针竖拖出犀利的笔锋,一如萧璟这个人,锋芒毕露且心气甚高。
他蘸取的墨,也是由名贵的金丝墨研磨而成的。
只消凑近些看就能看到若隐若现的金色碎光。
时南絮默默地看着萧璟的这一番动作,只觉得自己的大皇兄真是古怪得很。
现在正在展现书法功底和毛笔的他,像极了一只耀武扬威开屏的小孔雀,脑袋还高高地朝天昂起。
也不知他在跟谁决斗。
脑海中浮现出顶着萧璟脑袋模样的孔雀开屏画面,时南絮忍不住扑哧一声地笑了出来,水杏般的眸子溢满了笑意。
萧璟被她这一笑,笑得闪了神,只觉得自己皇妹这双眼生得当真是格外别致。
也不知待到妹妹及笄之年后,哪家的驸马能有这等福气。
思及他年若是婚配后,时南絮便不在宫中了,萧璟只觉得心中烦闷异常,宛如一只闷着药的罐子还裹上了厚重纱布,闷得慌。
不巧的是安庆帝还派人传唤萧璟去前殿,也不知父皇是要检查他的课业还是旁的事。
萧璟说尽了好话才央着时南絮出凤梧宫和他一同前去,说是若没有她在,只怕父皇会几板子去了他半条命,便是沈贵妃来了都拦不住。
还说她不必进殿,就在殿外等着就好。
时南絮这才被逗得笑着应下了。
谁知才匆匆赶到前殿,萧璟一眼便瞧见了台阶上正出来的陆延清。
一袭雪青色滚云边衣袍,青丝尽束,熹微的日光在他身上披作朦胧的光晕,眉眼冷清端正,倒像是画中走出来的如玉郎君。
行走间,腰际佩着的玉穗子轻晃,端的是月下清流的高洁姿态。
陆延清自然是看见了台阶下站着的安柔公主和大皇子,在宫中也不便表现得过于热络,于是只微微颔首,算是告了个礼。
“臣拜见大殿下,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