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朝廷武侠(夺玉)03(1 / 2)

两侧是郁郁葱葱、高耸入云的古树,酥云就这么背着一个少年,手上还牵着时南絮行走在人迹罕至的峡谷中。

酥云个子高挑腿长,时南絮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以至于走了不过一两个时辰就有些受不住了。

感觉到手上牵着的力道愈发重了,都快演变成自己拖着时南絮往前走,酥云不动声色地放慢了步伐,环顾四周观察环境。

耳畔捕捉到了潺潺的流水声,酥云索性领着人就往溪流边走,寻了处干净的地面席地而坐。

至于背上的少年则被他随意地放着靠在了一块石头上。

酥云不着痕迹嫌弃地看了眼自己浅碧色袖摆沾染的血迹,先去溪流边洗净了血迹,而后才取出火折子生起了一堆火烤干袖子。

在他忙活着这些的时候,时南絮正蹲在自己捡回来的少年身边观察他。

时南絮觉着这主角攻江慕寒少年时期确实好看,即使白衫血迹斑斑,脸色纯色俱是惨白的,上面还交错着树枝划出的血痕,也能够看得出来精致如画的眉目。

而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一眼便能看出来是个没经受过什么风雨的贵家公子。

只是他似乎即使在昏睡期间,也睡得不大安稳,眉头紧蹙,额间不断冒出薄薄的冷汗。

借着朦胧的火光,时南絮才发现他手臂和肩头划了好大两道口子,鲜红的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冒出来,染红了一大片袖摆和衣襟。

酥云解决了自己沾染上的血渍后,转过身就看到粉雕玉琢的少女正蹲在那惹人厌的少年旁边,目露担忧地看着他划伤了的手臂。

自时南絮身侧伸过来酥云的手,他手中正握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白瓷瓶,“小姐来为他上药吗?这是庄主令奴婢们常备的九方止血散。”

酥云好不容易才洗干净自己衣裳沾染的血污,自然是不再乐意触碰这个麻烦家伙。

只是寻常主仆间,哪里能轮到小姐姑娘来做这种事,都是由侍女来的。

但时南絮初来乍到,未曾在意,再加上此刻这少年的伤势重急需处理,她也就没有注意到酥云这全然不符合侍女的行为,顺手就接过了他递来的白瓷瓶。

掀起衣料的时候,时南絮才发现他的伤口因为凝结的血,都快和伤口黏着在一起了,她闭眼一咬牙撕开的时候,清晰地听到了少年的哭声。

年纪尚轻的少年倚靠在岩石上,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眼泪如碎玉珠子般沾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上,他还往前倒下,摔进了时南絮的怀抱里。

时南絮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扑,将人抱了个满怀才稳住,却是直接坐在了地上。

半大的少年满脸泪痕地埋在时南絮的肩窝处,手上攥紧着她的衣摆,口中呜咽着喊爹娘不要走,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时南絮只好就着这个姿势,艰难地将止血散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然后撕下他一段尚且干净的衣料仔细扎好。

明明身量比时南絮还要高一点的小少年,却疼得蜷缩在她怀中,眼尾滚落的泪水沾湿了她肩头的衣裳,滚烫得厉害。

耳畔传来抽噎的哭声,他还一声一声唤着时南絮娘,合着那张血迹和泪痕交错的脸,好不可怜。

此时的他,哪还有方才握紧匕首提防着酥云的模样,刚刚的他就如同一只全身刺都冒出来的小刺猬。

可怜时南絮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女,莫名其妙就成了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郎的娘了。

酥云听得眉头一皱,就准备拎起这家伙。

却看着时南絮用沾了水的帕子细细擦拭干净少年脸上的血迹和眼泪,一手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声哄他,“娘在。”

一旁冷眼看着的酥云都沉默了。

因为火光和水汽氤氲中,少女那张雪白如玉的脸,轮廓被光影柔和了,倒真有几分温婉之气。

不得不说,确实有些像娘了。

当夜江家满门被屠,江念远已经不记得那些黑衣人是怎样杀入江家的,只能记得身负重伤的爹娘将自己和弟弟掩在尸体下。

火光冲天,和地面的血红色融为一体,那是江家人的血染红的,耳畔都是尖利的哭叫声。

被一剑洞穿了身体的爹娘就倒在他面前,他一直死死捂住弟弟的嘴,生怕他逸出哭声。

娘温热腥甜的血溅在自己的脸上,顺着羽睫落下,满目猩红。

眉目温婉的妇人还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含着笑意和唇角的血渐渐没了声息。

少年就是在这猩红的梦魇中挣扎着醒来,已近黎明时分了,但天幕仍是青黑色的,不见半颗星子。

挣扎的动作无意间扯动到了伤口,一声痛哼闷在了喉间。

而这时候,时南絮正拿了叶子装了点露水,看到少年的唇可能是缺水失血,苍白裂开了,于是将叶子凑在他唇边想要给人喂点水进去。

时南絮猝不及防地就对上了他睁开的双眼。

纯净透亮的黑,不见半分杂质。

在看到时南絮的时候,眼前的少女眉眼精致,眸子黑白分明,纤长的睫毛在熹微的日光中投出一小片阴影,少年微愣,然后下意识地偏开头,想要躲过时南絮喂过来的水。

很显然才逃出生天的他对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警惕着。

时南絮还没反应过来,手中托着的一叶子露水险些打翻他一身。

酥云在一旁看不下去,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颌,一手握着时南絮手中的叶片,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水喂了进去。

“小公子,恕我无礼了。”

呛着了的少年剧烈咳嗽着,如玉的面皮都咳得红透了。

时南絮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还不赞同地看了眼酥云,然后温声同少年讲,“你别怕,我和酥云不是坏人。”

说着,时南絮还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小块油纸包裹着的茯苓糕,放到了他伤痕累累的手心里。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时南絮叹了口气,打开了油纸,在他面前捏碎了一小块含在自己口中。

他这才放下心来,逃亡了这么久,早已饥肠辘辘了。

这边少年一言不发地吃着手中的茯苓糕,那边的酥云百无聊赖地用手中的树枝挑灭了的火堆,说道:“小公子,你爹娘怎得还没来寻你?”

时南絮杏眼微微瞪大,恨不得立刻上前捂住酥云的唇。

这酥云真是的,怎么专挑人痛处来问呢。

看过原剧情的时南絮自然是清楚,江家满门被屠,眼前名为江慕寒的主角攻父母,自然也是没了。

天际的白日徐徐升起,洒下丝丝缕缕清白的日光。

江念远吞咽糕点的动作微顿,觉得喉间忽而干疼得厉害,恍惚间鼻尖又充斥着那浓郁的血腥味,回想起了母亲的血洒在脸上的温热质感。

时南絮察觉到少年身上愈渐低迷的气息,连忙细声说道:“你若是不愿告知,也无妨”

“都死了,就死在我面前。”

就在时南絮以为这少年不会回答酥云的时候,他说话了。

咽下最后一小块茯苓糕,少年垂眸盯着眼前细碎的糕点沫子,嗓音轻到仿佛要被风吹散,“我家经商营生,今夜过山的时候,未曾想遇上了山匪。”

答案不言而喻,山匪手段残忍,自然是不会留下活口的。

但是时南絮是清楚的,这少年分明是在编瞎话呢。

不过江家势力特殊,他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和名讳,时南絮自然也不会勉强他。

行走在江湖之上,谁会随意透露自己的身份。

于是在时南絮询问他名字的时候,即使他默不作声,还瞎编了个名字宋远出来,她也没有再问了。

毕竟人家不告诉她,时南絮也不好直接说自己知道他叫江慕寒,这是剧情纲要里的信息。

万一说出来,这少年对自己心生警惕,还怎么和他交好。

更何况这里还杵着个酥云,要真说出来,她该如何解释自己知晓他的真实名讳。

酥云一个侍女,带着两个半大的少年行走在山谷里走了两日,其实按他的轻功和行进速度不需半日就能出谷。但因为时南絮体弱不时就要停下来歇息会,所以便拖长了许久。

在捡到这少年的第一夜,时南絮在酥云怀里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

她一睁眼就发现原本半靠着个人的石头旁空空如也,忙拉了酥云要去找他。

闻言,酥云柔媚的眉眼低垂。

他听觉敏锐,自然是发现了那孩子苏醒后就一路往原地走,不知在找些什么东西。

但他又没有保护那少年的义务,他的任务只是潜伏在孤剑山庄,获取孤剑山庄大小姐的信任罢了,索性就随着那名为宋远的少年去了。

月影斑驳,树影瘦长有如鬼影。

江念远一路摸索着走回到了自己藏着弟弟的那个山口旁的坑洞里,却在拨开树丛后,看到空空如也的坑洞时愣住了。

早已没了人影,但却并没有什么血迹和痕迹,连脚印都没有。

可见不是被山间野兽给叼了去,大抵是有人救走了。

江念远的眉微蹙,他自幼与弟弟共有若有若无的通感,若是他遇险的话,自己不可能会察觉不到。

他又站了良久,心底叹了口气。

过些时日等养好伤再看看可否能寻到弟弟。

等时南絮再次寻到那个少年的时候,他正站在酥云杀了的几个黑衣人尸体旁,手中握着的匕首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血。

江念远垂眼看着这几具尸首脖颈间的血痕,眼眶泛红。

正是这几个渣滓,发现了逃跑的兄弟二人,还给弟弟喂了春意散想要养来做玩物,而后如猫捉老鼠般不紧不慢地追赶着二人。

时南絮看到了他握着匕首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她属实是没想到江慕寒还会跑回来给这几具尸体特意来上几刀。

不过思及原文剧情里那样病态兄控的主角攻,时南絮释然了。

酥云瞥见他染了血的匕首,在时南絮看不到的角度眼尾微挑。

没想到这小公子看着温温润润的,下手倒是蛮狠的。

“宋远?”

被酥云放下来的时南絮轻声唤了他一声。

反应过来自己抹了尸体脖子的江念远瞬间回过神,手中的匕首滑落,他转过身踉踉跄跄地走到时南絮面前,愣愣地看着她说,“这些人都死了”

疏冷的月辉洒在他温润的眉眼间,加上那苍白的脸色,衬得他如一樽极其易碎的玉像,莫名生出了慈悲感和脆弱感。

时南絮知晓他此刻亟需的,是旁人的肯定。

于是她伸出手,握住了少年冰凉的双手,柔声说:“这群人该死。”

结果时南絮才安慰完他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这孩子就往前一栽,没了意识。

等到酥云带着时南絮和捡回来的少年回到孤剑山庄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整个剑庄的人都知道这几日庄主时渊都快急疯了,派了许多人下山去寻小姐的踪迹,切忌透露大小姐失踪了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