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秋虽然身为得天道眷顾的真龙一族,但也是清楚人修的修仙之途有多少艰难险阻。
他眉头皱得越发紧了,脑中竟闪过了更加不合常理的猜测。
又或许,这岚海宗的宗主,早就窥得天道?
宋致然笑而不语,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墨发金眸,眸若寒星的龙族剑修。
突然宗主宋致然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
“絮絮也是凡世之人,当年她亦是凡世之躯的婴孩,出现在山门下被师兄我捡回来的。”
听到絮絮两个字,晏秋瞬间抬起了眼帘,对上了宗主意味深长的笑。
对视的瞬间,晏秋就明悟了,这老东西在诈他。
他金色的眸中瞬间透出了星点冷意。
见晏秋恐怕下一秒就要让玉寒剑出鞘,架在他脖子上了,老顽童一般的宋致然忙笑道:“师弟你别急啊,我早就看出你对絮絮的心意了。”
晏秋冷白修长的指尖摩挲过玉寒剑柄上缠着的冰蓝色玉穗子,垂眸不语,薄唇抿得极紧。
这玉穗,是时南絮亲手为他编的。
直至现在,晏秋还能想起来少女捏起编好的玉穗,清丽的脸上是浅淡的笑意,澄澈的杏眼像是一泓秋水般望着他的模样。
冰蓝色的绡丝垂下,在她眉眼前轻晃,她带着点笑意问自己喜不喜欢这玉穗。
那一刻,晏秋就知道他的剑心乱了。
不是受小青龙的龙格所影响,也不是龙族的作祟。
而是剑心,皆受她一颦一笑所牵动。
他于人修中待了那么多年月,自然是清楚他们一些所谓的礼节。
身为师尊,却对自己的弟子,心怀绮念。
于他们人修来说,或许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但于龙族而言,只要是自己看中的伴侣,无论身份地位,皆可相伴。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再加上知晓了少女对她师弟的心意,所以他才会将时南絮识海中那些荒唐旖旎的记忆尽数封锁。
以絮絮那般冷清守礼的性子,定是
若是知晓了,届时只怕是会厌弃了他这位师尊。
龙族本性便是霸道极了的,生性重欲,锁上她的记忆,已是晏秋压下本性做出的举动。
晏秋一直这般压抑着,直到那不知死活的妖尊谛渟的到来,就像是星点火苗,顿时燃起了他龙族的本性。
那般有损剑尊颜面的厮打,旁的不不知情的弟子见了,只会以为是晏秋护徒心切。
但宋致然是何人,算是看着晏秋如何从一个高冷傲娇的小青龙长成冰冷沉默的大青龙,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心念所动为谁。
“此事你何时知晓的?”
殿中沉默了半晌,晏秋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隐隐要变成竖瞳的金眸又恢复了原状,他冷声问了一句宋致然。
宗主宋致然心虚地移开了视线,看着眼前的龟甲卦象,小心翼翼道:“大概是在师弟你要跑出宗门,然后师兄我传音入你识海的时候发现的?”
想到那日感知到的一点生机之气。
宋致然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压低了声音问道:“师弟,你是不是怀蛋了?絮絮的?”
清脆的嗡鸣声,玉寒剑出鞘,架上了白发老者的脖子。
向来心性冷淡的晏秋此时此刻倏然起身,握着剑的指节都泛着白,他几乎是有点咬牙切齿意味地同宋致然说道:“不然?难不成还能是本尊自己定期诞下的蛋不成?本尊乃真龙一族,而不是絮絮养在院中的灵鸟。”
宋致然头一回见晏秋说那么多话。
还是以这种眼神都凉到能化为实质刀子刮死人的模样和语气。
吓得宋致然雪白的胡须都抖了抖。
心中不远的腹诽道,他又未曾说师弟是灵鸟啊,怎么好好的真龙,还拿自己与那等灵鸟做比呢?
但思及有时去碧海峰能看到时南絮笑意柔和地抚过那些五彩灵鸟羽毛时的场面,宋致然忽而明白了晏秋为何动怒了
敢情不愧是性情霸道,时而醋劲大发到能把伴侣缠绕到逃跑的龙族。
连鸟的醋都吃,也真是修真界奇闻。
这样看来,当日恨不得将人家妖尊谛渟薅成斑秃,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那日宗主宋致然还觉得怪异。
他不是没见过晏秋与人斗法,那都是能速战速决绝不多出一剑,常常一剑杀招就封了对手命门,怎会特地挑着人谛渟雪白柔软的毛发可劲地抓
当真是想起来这事,宗主都恨不得掩面。
宋致然往后偏了偏脑袋,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将冒着冷气的玉寒剑挪开,笑道:“师弟你莫要动怒,我们宗门并非那等迂腐的宗门,自然是不会介怀的。”
晏秋收了剑,恢复了冷清矜贵的姿态。
默然片刻,他还是道:“不必让絮絮知晓此事。”
临玄尘要带时南絮前往凡世的前夕,观空来到了天宝殿。
“尊者”
玄尘捻过菩提珠的指尖停了下来,睁开了双眼,温声道:“何事?”
观空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尊者,石钟书苑来信,道渊嵉海的封印破碎,如今魔物肆虐,要请我们佛音宫一同入世庇护百姓。”
玄尘注视着眼前的琉璃灯盏,眉眼昳丽,却显露出了观音般慈和悲悯之相。
“本尊知晓了,明日本尊便会带着明絮前往凡世,至于渊嵉海交界之处,交由你率领一众弟子镇守。”
明絮,便是时南絮入了佛音宫后,玄尘亲自为她取的名号。
彼时的正光殿,一点柳枝露珠点在时南絮的眉心。
玄尘清朗柔和的嗓音回荡在殿中。
“破得凡世尘絮,可见梵音天明。”
是他对眼前少女的因果之求,明镜中倒映出的执念。
“是尊者,弟子听命。”
观空躬身行礼请辞,敲响了袖中铜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