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8章(1 / 2)

雨已经停了,积云未散,一点孤星悬于漆黑夜幕的东北角。

顾莞歪头努力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好像没什么劫囚吧?难道对方中途放弃或许有什么阻碍?不过她也没有太稀奇,毕竟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比如上辈子监队的就不是冯林德,有什么蝴蝶效应太正常了。

两人看了一会儿,那些人很多,有十几二十个,等所有牲畜都赶出棚之后,围墙的另一侧绕出来一男一女,黑黢黢的看不清相貌,但很年轻,骑在马上,左右各有一个护卫簇护着。

对方出来之后,左右扫视一眼,顾莞被谢辞一按后背,两人立即伏低身。

那男的五感很敏锐,盯的第一个方向就是这边,但谢辞也不是吃素的,他捏起一只蟋蟀往左边扔了出去,蟋蟀嘶鸣着在草尖一弹跳走了,那男的视线在蟋蟀上扫了扫,随即移开。

这伙人没有久留,撵着牲畜大部队很快离开了,谢辞顾莞也随后走人了,沉闷的马蹄牛蹄声沓沓赶往道口冲出野外,谢辞随即侧身伏低,顾莞非常熟练跳上他的背,湿漉漉的草丛一晃,谢辞背着顾莞离开了。

顾莞这次脚底的血泡还挺大的,得尽快养好能不走就不走,不然怕影响后续行动,谢辞背她也不是第一次了,两人都挺熟能生巧的。

从小镇外围进入内围,谢辞一跃翻身无声进了客店,推开后院一个半旧小客房的门,把门掩上。

为了方便今晚行动,两人奢侈了一把在客店后院开了一个有单独门户的房间。

顾莞打着哈欠把油灯挑亮,鞋子脱了,想了想,小心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挑了一点点金创药敷上去,这药真的挺好使的,估计明早就能干水下地走了。

小客房里一张不大的土炕,一人睡一头,昏黄灯火里,谢辞看顾莞抱着脚丫子在专心致志擦洗抹药,她的面庞同样青稚年少,头发凌乱尘土仆仆的。

他说:“你害怕吗?”

他感到愧疚,如果顾莞害怕,那他就自己去。

害怕?

并没有。

顾莞胆子大,又不怕冒险,要知道在一线城市两年挣下一个大房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她只是怕麻烦也不爱胡乱冒险,有需要有必要时就不算。

她说:“有一点,但我们总得把大嫂二嫂和铭儿他们救出来的。”

她一个骨碌躺在通铺上,把外衣抖抖盖在肚子上,“快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说不定明天就找到机会啦。”

体力消耗足够大,她几乎沾枕就睡了,后面的话变得含糊,只听见小小的呼吸声。

往小包袱塞了一半的药瓶子滚在枕边。

谢辞坐了片刻,看她阖目的睡颜半晌,轻手轻脚把药瓶子捡起来,连同其他杂物一并收进小包袱里。

谢辞“噗”一声吹熄油灯,小客房陷入黑暗,自己也躺了下来。

等他的呼吸变得绵长之后,顾莞睁开眼睛。

她仰脸望了望透着微光的窗纱,眨了眨眼睑,又侧眼望短炕的另一头的谢辞,他和衣侧卧在炕稍,手搭在身畔长刀的刀柄上。

黑暗的阴影里,只模糊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眉弓下的隐约轮廓。

这段时间,他警醒得有如惊弓之鸟,稚龄遭变,一个人扛起所有,他睡不沉稍微有一点动静就醒转过来。

但顾莞的动静他却不会警惕,好比此刻她又睁眼又抬头盯了他这么久,他依然沉沉睡着。

顾莞呼了口气,挪开视线,一路徒步这么久,走得她快扛不住了,终于到了要营救谢家人的关键时刻了!她差点激动到热泪盈眶。

等把谢家人救出来,她就完成了一开始的既定目标,也不负这少年此刻的信任。

等把谢家人安顿好了,她原先想好的赚钱开酒馆什么的,差不多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就是不知道,这边的钱,有没有上辈子好赚!

反正,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

顾莞翻个身,睡了过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被客店外的喧哗声和奔跑叱骂声吵醒了,几乎刚有动静,谢辞就一跃而起,顾莞赶紧揉揉眼睛一个骨碌爬起来,两人推开一点外窗,就看见外头有人马奔走,破口大骂。

很快整个乡镇都知道了,昨夜,四家驿舍被盗了牲畜,大马商包下了整间驿舍,然后牲畜棚全部都盗空了!

顾莞目瞪口呆:“不是吧,四家!”

那就是对方干了三家,好大的阵仗啊。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双方目标是一致的,显然对方阵仗大点,对他们是好事呢。

整个乡镇沸沸扬扬,很快县城的衙差也来了,很快找到牛马足迹往另一个方向追去了。

顾莞这才恍然,对方这是把牲畜一分为二或者为三,驱赶着往另一个方向去,把这边的沸沸扬扬立即引走了。

计策不错哈。

人多就是好。

乡镇没什么事,那就好!顾莞打了响指,两人打听一圈立马就离开了,顾莞骑马赶着牲畜,谢辞立即追上徒流大部队,开始寻找时机。

……

夏日天亮得早,徒流队伍动身也早,一大清晨,身穿陈旧灰布衣的流犯们匆忙整理梳洗,推着板车挑着担子,背着人,抹去眼泪,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行去。

一路上病死的人不少,脚底血泡更是人人都是,无人帮忙的只能病得等死,有亲人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的,就背着上路,祈求尽快赶到流放地铁岭,好歹不用再走。

乌云盘旋着,天气又闷又热,下过大雨的官道尽是泥泞,谢二嫂平日都是自己背侄女的,但今天罕见地把三岁的侄女转移到十岁长女的背上,自己一手架着妯娌,另一手手腕让五岁的小儿子牵着,自己紧紧抓住当手杖的枯枝。

昨夜,她连夜悄悄地把手杖拄地的一头磨尖了。

接到谢辞的信后,个中焦虑和担忧就不说了,此刻谢家人都在焦急等着。

谢二嫂将门虎女,最有见识,她悄悄说,前方是丘陵,最有可能;如果没动,那就必定是等中午埋锅造饭的时候,她们不要坐靠河那边,要尽量坐靠边缘一点。

……

半上午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巳时云收雨歇,太阳露头,炽热的日光让温度一下就升上来了。

又潮、又闷,地上泥泞湿透,连找点干点的地方埋锅造饭都找不到。

解军和解差怨声载道,呼喝骂人不绝于耳,更有甚者被鞭打的,流刑犯人被驱赶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