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信徒都戴着面具、穿着统一的黑袍,且跪在地上祷告,光从外表看,根本分辨不出哪一个是多出来的。就算燕月明能够让他们所有人摘除面具,也没用,因为他们本来就没看到过他们面具下的脸,大家睡觉都是戴面具的。
思及此,燕月明看向陈野生,陈野生也冲他隐晦地摇摇头。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真的有人死在荒原上,最后迭代成了一个信徒,那这个信徒会是什么人设?
更深入地想,这个时候谁会突然死在荒原上?
燕月明抬头看向了那片雪花天空,它一直在闪烁。雪花闪烁,昭示着上头肯定出事了,而搜救部实力强劲,又有董晓音和老师坐镇,居然还会有人死。
那片荒原上有什么大的危险吗?风干带鱼?
不,不可能。
是鸩?相?
综合考虑,它们搞事的概率是最大的。燕月明记得小姨的教导,她说,如果你没有办法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以从结果进行逆推。最终的结果会落在哪里?燕月明觉得是自己这边,是这个缝隙中的神庙,猫猫神与旧日阴影的大战。
燕月明从不觉得自己有多重要,从不觉得世界是围绕着自己转的,但是就像陈野生的“猫选之子”的说法一样,也有一定的道理。
一个再不起眼的小钉子,都有可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如果、他是说如果,自己出不去了,被困死在这里,事情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仔细一想,散会、花园路、气相局之间的那个重合点,不就是自己么?虽然燕月明不想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好像很自命不凡一样,可他这么一想,突然觉得——
我好重要啊,天呐!
他突然有点惶恐,因为觉得自己的实力并不能担起那么大的责任,一颗心落不到实处。可当了使徒之后的小明,那颗心又开始膨胀。
一个膨胀的心吊在胸腔里,顶得他有点难受。
他想小姨了。
他想学长了。
泪腺仿佛也被挤压,想哭但是哭不出来。脆弱的胆小的那个小明被挤到了角落里,好希望学长会像一个天神一样立刻出现在他面前救救他。
但在陈野生的眼中,燕月明可靠极了。他还是那么地镇定,冷静地向所有信徒传输指令,说猫猫神已经听到了他们的祷告,让他们全部回去就寝,养精蓄锐等到夜晚的到来。
信徒们这便站起来,排着队往寝室走。
陈野生故意落在最后,小声问燕月明这样做的用意。燕月明也压低了声音回答他:“我们去看看,哪张空床上多了人。”
人无法一一对应,但哪张床原本是空着的,他们还是知道的。陈野生听得眸光微亮,跟着信徒们回到寝室。
可令人遗憾的是,寝室的格局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无法准确判断出具体哪张空床多了人。
陈野生有点抓瞎,“现在怎么办?
”
燕月明比他稍微不那么瞎一点,但正是因为不瞎所以更紧张,看着那满屋子的信徒,只觉得每一个都长得像是要暗杀他的人,“怎么办啊?我觉得我有亿点点危险,我最好杀了,呵呵,杀掉我,然后小姨发疯,我学长也会发疯,他们都好爱我的,怎么办啊?”
“卧槽,那怎么办啊?”
“对啊。”
两人陷入了来回的车轱辘话里,鬼鬼祟祟躲在寝室门口窥探,末了,燕月明认真地对陈野生说:“我好怕死啊,所以我想到一个办法。”
陈野生眨巴眨巴眼,“什么?”
燕月明攥紧拳头,“我要告状。”
陈野生:“啊?”
不是,你跟谁告状去啊,这里又没别人……等等,猫猫神?!
燕月明去找猫猫神告状去了,他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再次跑到了猫猫神的寝宫外头。礼貌地敲门三下,稍作等候。
不阻止我肯定就是同意我进去了。
燕月明暗暗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而后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养成良好习惯随手关门,再往前走几步,低头看了一下——
还没走到。
再往前走几步,地上有柔软的羊羔毛的地垫,很软。他扑通跪在上头,开始日常祷告,念完祷告,再告状。
“猫猫神在上,我怀疑有人企图暗害您最最虔诚的使徒……”
燕月明不觉得求救有什么丢脸的,他的声音特别真诚,车轱辘话来回倒,总之就一个意思: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对不对?
猫猫神再次朝着燕月明张开了自己的眼睛,那双金色的眼睛注视下,燕月明也抬起了自己的头。
面具之下,使徒小明的脸上流下了热泪。
猫猫神,救救我。
猫猫神看起来没有话要说,燕月
明不知道祂有没有一个瞬间觉得拥有这么一个使徒有点丢脸,但是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的猜测不一定正确,那个突然多出来的信徒可能并不会对他造成威胁,但是错的肯定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是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