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勉强自己,屁股向里挪了挪,靠着洞壁歇息。原是想尽早出城,但她身上穿的是辛家下人的衣服。辛良友,奸猾狡诈,必定心细。她得想法子弄身衣服。
臂上的镯子,也不能在范西城典当。
到哪去弄衣服呢?辛珊思思虑着,气息渐渐轻缓。
洞外,日头慢慢高了。一群半大孩子或挎着篮子或背着小篓上山采菇子,一路嬉嬉闹闹。村头小道,老汉刚赶着牛车经过,两只大鹅就领着十几换毛鸭子横穿往柴塘去。田家劳作没有轻松的时候,南边地里,收拾庄稼的男女都背朝着天。相邻的人偶会搭上几句,笑话一阵。
知了高唱,不甚嘈杂,可这乡野却透着恬静。
辛珊思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时有些懵神,不知自己是谁又身在何方,但很快就清明了。呃一声,哼哭两声,她还在这鬼地方。双目干涩,眼皮子火辣辣的,有点疼。抬手揉了揉脸,接受现实吧。
沉定了一会,她深吸一气慢慢吐出。捡起鱼骨,弯着腰出了山洞。许是才下过雨,日头很烈,但不是很热。寻块土松软的地儿,用小木棍挖个坑,将鱼骨埋了。拍了拍手,眼望着村庄,开始左扭扭腰右踢踢腿活动身子骨。
睡了一觉,人舒服多了。筋骨活络开,来了一套八段锦,之后又打起陈氏太极拳。这些都是在现世陪外公晨练时学的,半年没打了,动作有些生疏。一遍结束,心里不踏实,又来一遍。
她现在所处的可是个低武世界,有内功有真气还有绝世武学。辛珊思安慰自己,练练吧,聊胜于无。连打了三遍,出汗了才收势。静站一会,俯身捡了块小石子,用力掷向几步外的灯笼草叶。
啪一声,石穿草叶。
凝眉细想,她是不是可以上山碰碰运气?自个身上除了一只金镯,兜里是分文没有。没钱,寸步难行。
没思虑多久,辛珊思捏了把鼻子,转身回山洞。用布条将裤腿扎紧,拎上布袋出来,左右看了看,北去。这的山不是很高,但山上郁郁葱葱,草木茂盛得很。拣了根小儿手腕粗的棍子,找到路迹,顺着上山。
七八月份,最叫人讨厌的便是虫子。林子里潮湿,腐叶烂木又多,很适宜虫蚁鸟蛇生存。她一个人还真有点怕。全神贯注,警惕周遭。走了一会,脚步往南。
咕咕…咕咕咕…
野鸡?辛珊思刷的回头,逮着眼那抹亮色,就想追过去,不料脚下被根草藤绊住,整个人扑倒向前。
“嗷呕…”
跌趴在地上,左手还紧紧地抓着布袋口子。没摔疼,她缓了口气,爬起来,早不见野鸡影儿了。脑中回想,刚那只是公是母?尾毛好像挺长…是只公鸡,那就不用在这耗费精力找蛋了。
继续往南,辛珊思边走边总结经验。之前看到野鸡,她不应急着去追。那一跌,是打草惊了鸡。她该先静观,然后…正分神时,一灰影从前飞掠,右手下意识地一棍打去,跃起的灰影掉下。
透肥的兔子,在地上抽搐。
鼻水流下,辛珊思吸鼻,两眼不眨地看着那只兔子,似还不相信这是自己打的。呆了几息,左手一松,布袋掉地。俯身抓向兔耳,她嘴角慢慢扬起。
这只灰兔,有七八斤重。用草藤捆住它的腿,塞到布袋最下,米面放在上。有了收获,辛珊思信心倍增。只直至日头偏西,她都没逮到第二只兔子。嘴里冒烟,寻了山泉,捧水喝了几口。蹲着歇息一会,准备下山。
今晚有兔子,她不用饿肚子,心情不美但也不差。拎起袋子甩到肩上,右手拿棍拄地,才要离开忽听到细声…
“有…有人吗…有人在吗?”
谁?辛珊思耳聪目明,转头望向声传来的方向,脚下没动。求救的是个女的,她在犹豫。
“是不是有人在,救命啊…”
辛珊思苦笑,她在犹豫什么?自己现在这境况,还能更差点吗?移步慢慢向那方去。她心里十分清楚,对方若只是个寻常人,那困在这山林里一夜,八成没活命。爬上石坡,立马见陷阱。
“救救我…”女子哽咽的声音里充斥着乞求。
五六步到陷阱边,辛珊思低头下看。一个圆脸圆眼姑娘,大概十四、五岁,很白净,不像农家女。但她身边装着菇子的竹篓,又表明家里就在附近。
“求求您救救我…”看到是个女子,姑娘肩头松了些,泪眼汪汪地上望着,手扒壁挣扎着爬起。她右脚被兽夹夹住了,血已经渗出鞋面。
坑底有草藤、枯木断枝。辛珊思看了眼散在角落的几只菇子,放下布袋,将棍伸向那姑娘:“抓紧点,我拉你上来。”好在这陷阱不是很深,不然得重找棍子。
“谢…谢谢你。”姑娘手指纤长,握紧棍子,不好意思道:“我我有点沉。”
没事,她有的是力气。辛珊思深吸憋劲儿,上拉。待人冒头出坑,她一把抓住姑娘的胳膊。一个拖一个扒地,上来了。
“呜呜…吓死我了…”那姑娘趴在地上哭了起来:“我还有奶…我不能留我奶一人在世上呜…”
救人救到底,辛珊思查看起夹着她右脚的兽夹。这兽夹不复杂,跟老鼠夹子类似,掰开就是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咻恩人,小女姓李,叫嗝叫满绣啊…”满绣抽气,右脚剧痛。
辛珊思卸了兽夹,长出口气,将黏在她绣鞋上的草藤拿开:“你一个人进山的,咋没约个姐妹?”
满绣咬着惨白的唇,忍过疼才小声回道:“我…我没相熟的姐妹。”
辛珊思听出了话里的难言之隐,不再揪着,转而问道:“你家在山下那村子里?”
“对,就在村尾。”满绣翻过身,看向恩人:“您不是我们村的。”
辛珊思点点头:“不是,我路过。”带棍跳下陷阱,捡起散落的几只菇子,放到竹篓中,将竹篓背上。用棍在陷阱边沿掘了个踩脚的凹口,撑着棍,脚蹬上凹口,出坑。
满绣提着的心,随着落下:“恩人,其实竹篓可以不要的。”相比小命,竹篓算啥?
“有它才不费事。”辛珊思把竹篓里的菇子倒出,将她的布袋装入其中,再捡菇子放在上:“对了,我叫姗娘,你家里就只有你和你奶奶了?”
满绣轻嗯了一声,抬手轻拭额上的冷汗,面露悲色:“我爹…走得早。奶就我爹一个儿子,这些年她都守着我过,我…我不能出事。”
说爹走得早,却没提娘死。娘没死,家里又只有祖孙。辛珊思心里有数了:“你背着竹篓,我背你下山。”抬眼望天,语带无奈,“今天可能要请你收容我一日了。”
闻言,满绣忙道:“我家里有屋子,您住着,住多久都可以。今日要不是遇上您…”目光对上恩人,语调不由弱下,“我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多谢!”辛珊思将背篓提起,帮她背上,然后蹲身,双手向后。
满绣看恩人清瘦,心中有些埋怨自己,平日里她该少吃点的。
“我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