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从女魔的脸上一点点褪去。
硫砂腿一软跪倒在地,牙齿咯咯发抖:“吾王!”
昏耀转身向寝殿深处走去,淡淡说:“他是我的奴隶,即是王的所有物,你不该置喙……滚下去吧。”
不远处的侍从们交换眼神,悄悄摇头。
硫砂侍官糊涂啊。人奴再怎么样,那也是王亲手养着的。下不下贱,住在哪里,私下说说就算了,岂可当着王的面前插嘴评判?
“吾王!”硫砂含泪膝行着,极尽卑微地一路跟了过去。爬到近处,她一口咬在自己的右手腕上,顿时鳞片噼啪碎开,血淋淋地露了骨头。
她道:“硫砂知道错了……!”
兰缪尔陡然变色,被栓在昏耀身边好几个月,他依然无法习惯魔族动不动搞得血沫横飞的作风。
他看向昏耀。站在烛光下的魔王连一个表情都没变。
硫砂发狠,低头在腕骨上又咬一口。令人牙酸的骨碎声响起,鲜血如雨点似的往下落。
再抬起头时,侍官的下半张脸已经被血染红了,她哽咽道:“请吾王垂怜……”
兰缪尔实在看不下去,蹙眉跪在昏耀脚边:“吾王,硫砂侍官……”
昏耀看了看他,巨大的鳞尾一卷,将话没说完的人扔上了床。
“王……!?”
兰缪尔猝不及防。身下的床榻往下一陷,昏耀高大的身躯在他上方投下阴影。
下一刻,魔王伸手扯下了他的衣袍。
跪地的硫砂哽了一下,竟不敢再哭。
兰缪尔脑子里嗡地一声。
他怎么也没想到昏耀居然不仅不怜惜跪在地上流血的硫砂,还准备当着她的面和自己合化!
以兰缪尔的观念,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种行为,几乎是立刻挣扎起来。昏耀蛮力将他按住,俯身在他耳边:“怎么,终于装不下去了,想造反?”
兰缪尔脸色发白,直直瞪着昏耀,颤抖着说不出话。
就这样,又是一次昏天黑地的合化。
结束的时候,硫砂早已经离去了,砖地上的那摊血迹也被擦拭得几乎干净。
夜色已深,兰缪尔闭着湿濡的长睫,将脸歪过去埋在枕头里,浑身发抖地喘着,一言不发。
这对昔日的神子而言无异于又一场精神折磨。他没有出声,只是从半途开始就咬自己的下唇。魔王把自己的手指塞进他口中,这才免得鲜血淋漓。
昏耀凝望着床边的铜灯。
里面跳跃的火苗,正一点点黯下去。
今夜过后,这位过分心善的圣君陛下,应当不会再说出“您应该多穿一点”这种蠢话了吧。
或许,也不会再对他笑,不会再不厌其烦地问他魔族的习俗。
但这也是迟早的事,昏耀心想,何况本该如此。他揽着奴隶清瘦的肩膀,将其拽进自己怀里,又扯过被子,胡乱蒙在这人身上。
他按住兰缪尔的后脑,缓缓揉按着那头漂亮的长发。
“为什么?”
沙哑的嗓音从手底下传来。
“没有为什么。”昏耀闭目说道。
兰缪尔伏在他肩头安静了片刻,又开口:“……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吾王只是叫她下去,硫砂侍官为何要自残?”
“……”昏耀睁开了眼。
他手臂间禁锢着人类的力度松缓了些,兰缪尔就往后动了动,抬起脸——那双眼眸,明明都被泪水浸过一层,居然依旧是清透而且平静的。
“她为何说请您垂怜?”
“兰缪尔,”昏耀终于皱起眉,他缓缓支起上半身,“你是在装傻吗?”
兰缪尔茫然,歪头时几缕碎发随之散落。
“这个问题十分奇怪吗?”他问。
不,问题当然不奇怪。昏耀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奇怪的难道不是你吗?
人类是有丰富情绪的生物,再怎样心胸包容,在看过这样血腥的场景,又遭到了粗乱的欺凌之后,难道就半点都不痛苦?
你应当质问魔王为何如此残忍,质问自己凭什么被这样对待,质问魔族的粗陋、残暴、邪恶——
而不应该如现在这样。
贴在他怀里,膝盖抵着他的大腿,双足乖巧地叠起来安放在他的鳞尾间。询问时眼眸认真望着他,透澈得像湖水。
“你……”昏耀眼角直跳,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兰缪尔伸出手,有点凉的指尖轻碰了碰魔王面颊上的鳞片。
他认真询问:“刚才,吾王为什么不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