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虚掩着,但祁究还是礼貌地轻叩门扇,门内没有响动,祁究并没有冒昧推门入内,而是立于阶梯上耐心等待。
等待让时间变得漫长,但他并不讨厌此刻的漫长。
他清楚很快就能看到那家伙的角色了,令人期待。
“请进。”
终于,门后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显得禁欲冷淡。
祁究依言推门入内的同时,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这一次,和他玩游戏的“猎物”似乎扮演了更“高高在上”的角色。
门后是一片明亮且色彩斑驳的光景,房间不大,西侧是整面彩绘玻璃窗,一道用于信徒与神父间进行告解的镂空木墙横亘在玻璃窗与门之间。
“请坐吧。”
对方的声音从镂空木墙后传来,告解台前放置着一张小凳子。
祁究依言落座,一瞬间彼此都沉默了,隔着镂空木墙细碎斑驳的光影,两人默契地在沉默中对视。
静得能听到日光落入房间的声音,还有祁究的呼吸和心跳,细细碎碎的喧嚣。
光线在流动,尘埃在流动,时间漂浮在流动的光线和尘埃里。
只有彼此的视线一动不动。
那家伙身着纯白无垢的长袍,似乎是神职人员的衣服。
他背窗而坐,一整面流动的光墙将他笼罩其中,斑驳色彩肆意勾勒着他的身姿轮廓。
他神色平静地端坐在喧嚣的色彩里,透过窗格的光影,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长久凝视着祁究,明明近在咫尺,他的凝视却让人觉出点遥远的意味。
——遥远、空旷、宁静。
那是被神性笼罩的绿色,此刻祁究就正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仿佛正接受一场温柔又漫长的审判。
“愿意告诉我你的罪恶吗?”他终于开口了。
祁究抿了抿嘴唇,而后微不可察地扬起唇角:“神父,您认为我有什么罪恶呢?”
“这并非我的职责,”对面的神父语气平静,可这样的平静是极具欺骗性的,“必须由你自己将‘罪恶’说出口,才能获得救赎。”
祁究笑了:“对某人的血液拥有渴望,算罪恶吗?”
透过光线流动的窗格,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凝视着祁究:“你为此感到愧疚或恐惧吗?”
“不会,我只是有点期待。”祁究诚实地回答。
“我明白了。”神父说。
“您明白什么了?神父。”祁究的尾音微微上扬,坦然接受对方的“审判”,甚至有点“挑衅”的意味。
“你并不打算得到对方的宽恕,对吗?”神父继续平静地说。
“假如对方也同样对此有所期待,还需要宽恕吗?”祁究反问道。
从彩绘玻璃落下的光线渐渐转暗,让原本圣神的忏悔室染了层暧昧的色彩。
“这个问题得对方回答。”神父给出自己的答案。
“哦,您说得对,”祁究低低笑了,“所以,神父您认为呢?我想尝尝您的血,我需要获得您的宽恕吗?”
沉默持续蔓延,这样的沉默并不难捱,至少祁究享受其中,对面那家伙也是。
直到彩绘玻璃彻底暗淡下去,彼此的面目在黑暗中变得模糊。
“来找我,我会回答你。”神父说。
第69章流放一中(6)
祁究是被闹铃吵醒的,已经中午十一点,他得起来洗漱收拾,做好迎接新生的准备。
起床后祁究出了一身汗,皮肤上黏糊糊的,心跳也比往日快了几分,不知是被热到了,还是梦境里那个光线暧昧的忏悔室给他留下了后遗症。
祁究索性又去浴室淋了个冷水澡,他站在淋浴头下仰起脖子闭上眼睛,任倾泻而下的冷水冲去皮肤上灼烧的热度、洗净浑身的粘腻。
在潮湿清凉的浴室里,他开始缓慢又仔细地回忆梦境给到的信息。
宗教。有头的神像。铺天盖地明亮刺眼的白色。
毫无疑问这些都和副本的主场景、这所所谓的“问题学生”封闭学校有关。
还有那位端坐在喧嚣的色彩里、以居高临下姿态对他进行审判的神父。
他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在剧情线被废弃之前,他应该和玩家有怎样的互动和连接呢?
闭上眼的祁究开始构想各种可能性。
神父。
祁究的睫毛颤了颤,潮湿的喉结也滑了滑。
刚才他经历的,是一场漫长、安静、却让人呼吸为之凝滞的审判。
不知道当他露出初生的尖齿、咬上神父的脖子,让流淌而出鲜血染红对方纯白无垢的衣领时,神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