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狂吃狂吃狂吃，火车沿着乌黑的铁轨朝着保加利亚驶去。</p>
大年二十的这天，代表团最终抵达了索非亚火车站，受到了保加利亚同志的热情欢迎。</p>
滕部长因为参加部长级会议，提前被铁组委接走了，李爱国几人则需要前往铁组大会驻地。</p>
铁组委五专派来接待李爱国等人的是个小个子保加利亚人，名叫斯拉夫切夫。</p>
斯拉夫切夫有着保加利亚人独有的热情，显得特别活跃，上了中巴车就手舞足蹈的介绍索非亚的名胜古迹。</p>
索非亚在历史上深受西欧影响，建造不少教堂。</p>
加入了大家庭后，城市里兴建了多座老毛子式样的建筑，两者比邻看上去有点格格不入，却又有别具一格的风味。</p>
斯拉夫切夫同志声情并茂、十分卖力的讲解，他还特别喜欢使用手势，左右手跟拉手风琴差不多。</p>
只是代表团身负重任，没有心情欣赏所谓的风景。</p>
在中巴车上，刘国璋直接了断的问道：“同志，五专的技术会议什么时间召开？”</p>
“亲爱的同志，请不要着急，现在莫斯科那边的同志还没有抵达，需要再等几天时间。”斯拉夫切夫笑呵呵的说道。</p>
“莫斯科？”刘国璋佯装惊讶：“是莫斯科铁道运输科学院的同志吗？”</p>
斯拉夫切夫闻言却突然摇摇头。</p>
刘国璋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莫斯科同志提供的情报出了问题。</p>
斯拉夫切夫接着说道：“据说带队的还是副院长波波夫教授，那可是位大人物啊。”</p>
那你摇头干什么.刘国璋还以为刚才只是沟通有问题，也没在意，又问道：“咱们现在是去驻地吗？”</p>
斯拉夫切夫再次摇摇头：“没错，咱们先到郊外的山庄，然后办理相关手续。”</p>
斯拉夫切夫一边说着肯定的话，一边却做着相反的手势，这引起了代表团成员的注意。</p>
刘国璋指了指斯拉夫切夫，用京城话问李爱国：“爱国，这位同志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动作和话语是反着来的。”</p>
李爱国道：“老师，在保加利亚点头代表‘不是’，摇头表示‘是’。”</p>
刘国璋这才明白过来，点头道：“难怪了，我还以为这位小同志脑瓜子有问题。”</p>
王副总工惊讶：“竟然还有这么奇葩的国家。”</p>
“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世界很大，规矩不同也很正常，阿三那边也是点头‘不是’，摇头‘是’。”</p>
这边小声议论，斯拉夫切夫注意到几位来自东大的贵客神情不对劲，吓了一跳。</p>
要知道在这年月保加利亚跟咱们的关系是“全面友好”。</p>
它是全世界第2个和咱们“建交”的小家庭。</p>
那时咱们的新家庭成立才4天！</p>
前几年双方签署了贸易协定。</p>
到了1955年，双方签署了第一个官方科技合作协议，后又成立了官方科技合作委员会。</p>
保加利亚是少数几个报纸上能看到东大新闻的国家，还学习东大将“小社”合并为“大社”。</p>
双方的关系之好，甚至引得老大哥吃醋。</p>
斯拉夫切夫是为了迎接东大贵客，专门从科技合作委员会中抽调出来的干事。</p>
“司机同志，是不是我的介绍出了什么问题？”斯拉夫切夫见李爱国会讲保加利亚话，还是个‘温和’的人，小声问道。</p>
李爱国把情况给他解释了一遍，斯拉夫切夫松口气：“原来是场误会。”</p>
“不用过份担心，咱们都是一个战壕里的队友，没有那么多规矩。”李爱国见斯拉夫切夫太过紧张了，安慰了他几句。</p>
斯拉夫切夫摇摇头：“多谢了。亲爱的司机同志，你们比那些老毛子容易相处多了，我因为精通俄语，经常负责接待”</p>
李爱国打断他：“能不能给我讲一讲你们的手风琴是怎么拉的？有什么技巧吗？”</p>
斯拉夫切夫本来想把老毛子的事儿讲出来，闻言猛地清醒了过来，连忙摇摇头：“当然可以，李司机，等回到了驻地，我要送你一台手风琴。”</p>
汽车沿着美丽的街道缓缓前行，斯拉夫切夫扭过头看向车窗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p>
还好刚才这位火车司机拦住了他。</p>
要不然在背后议论国际友人的事儿传出去，领导又要找他谈话了。</p>
这火车司机人还怪好哩。</p>
铁组的会议也算是国际性会议了，保加利亚安排了郊区的一座庄园作为接待各国宾客的地方。</p>
李爱国抵达庄园的时候，各国的铁路代表已经来了个七七八八。</p>
作为观察员加入铁组的有德铁、法铁、希铁、芬铁、塞尔维亚（塞铁）等铁路组织也派了代表参加。</p>
虽然老毛子还没来，铁组一专(运输政策和发展战略专门委员会)还是召开了几次技术会议。</p>
会议商量国际客运协定和国际货运协定清算标准、统一各国铁道的宽度、统一国际铁路直通联运旅客、行李、包裹运送运价.等国际铁道事务。</p>
李爱国也参加了几次会议。</p>
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这些会议都是扯皮会议，几乎不可能达成什么成果。</p>
想想就明白了，各国有各国的利益，各国的铁道运输成本不同，各国的风土民情不同.要想统一标准谈何容易。</p>
李爱国最喜欢参加的是二专（运输法专门委员会）的会议。</p>
这些会议主要调解各家铁路之间的纠纷。</p>
比如今天这场会议主角是波兰铁道（波铁）和阿铁（碉堡最多的那个小兄弟）</p>
具体案情比较老套，波铁帮阿铁送了一批面粉。</p>
结果面粉运到了目的地之后，转交给阿铁的时候，阿铁以面粉受潮为理由，不但拒绝支付运输费用，还把波铁的火车扣押下来了，连车轱辘都被扒拉下来了。</p>
波铁为了运输这批面粉，跟过路的兄弟家缴纳了不少过路费。</p>
现在运费没拿到，火车还被扣下来了，简直是亏大发了。</p>
波铁肯定不服气啊。</p>
但是，都是一个大家庭的小兄弟，又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打架，只能找官府来评理了。</p>
铁组二专内的运输法专门委员会，就是专门评理的官府。</p>
案件清晰明了。</p>
波铁把运单、车轱辘被扒下的照片等证据拿了出来，各家的代表纷纷指责阿铁办事儿不厚道。</p>
让阿铁把波铁的火车还回去，并且支付运费。</p>
阿铁也是硬气，表示没钱支付运费，火车倒是可以让波铁带回去。</p>
不过此时火车的轱辘已经没了，只剩下铁架子，是没办法开回去了。</p>
波铁要想带走，需要带着一套车轱辘过来，还得开来一辆火车头，最好是最新型号的爱国型火车。</p>
波铁被骗是因为单纯，并不是傻子。</p>
一辆火车没了，现在要是开着第二辆去，说不定也没了。</p>
所以波铁表示火车不要了，让阿铁赔钱。</p>
阿铁坚持自己的处理意见。</p>
要钱没有，想要火车的话，就再派一辆火车过来。</p>
两家当着几十个代表的面打起了嘴仗。</p>
李爱国看得直乐呵，这不比在菜市场看大妈们吵架有意思多了？！</p>
这年月国际铁道纠纷很多，什么你家的火车压坏了我家的铁路，他家偷偷搞走私不交关税等事情层出不穷。</p>
咱李爱国蹲在二专的“小法庭”内，开开心心的吃起了瓜。</p>
快乐的日子转瞬即逝。</p>
来到铁组的第三天，李爱国正准备继续去二专看人家打嘴仗，刘国璋敲开了门。</p>
“爱国，伊IRR的人到了。张副总带着几个技术员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过IRR选择的会面地点是在城里面，咱们要离开庄园，需要找一个好的借口。”</p>
因为跟IRR的接触是大同机车厂的私事，是私下接触，没有办法拿到台上，要不然会被别人诟病。</p>
IRR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有了顾虑才会把会面地点选择城里。</p>
而代表团来到索非亚的目的和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参加铁组的会议，没有合适的理由，无法离开庄园。</p>
这也是刘国璋为难的原因。</p>
李爱国思忖片刻道：“我去找斯拉夫切夫聊一聊，这小子前天不是说他儿子过生日，咱们可以用这个借口进城”</p>
“这倒是个好主意。”刘国璋松口气。</p>
他别的不佩服，就是佩服李爱国交朋友的能力。</p>
这才来到索非亚几天功夫，就能跟斯拉夫切夫称兄道弟了，斯拉夫切夫甚至多次邀请李爱国到家里做客。</p>
只是李爱国考虑到这不符合组织规定才给婉拒了。</p>
斯拉夫切夫的日常工作是负责代表团和铁组的联系，每天上午八点钟准时来到庄园上班。</p>
李爱国等斯拉夫切夫到了之后，笑道：“老切。你儿子是今天过生日吧？”</p>
“啊，亲来的司机同志，你要参加生日宴会?!”</p>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斯拉夫切夫重重摇头：“那太好了。生日宴是在中午举行，到时候我借一辆小轿车带你们过去。”</p>
“现在距离中午已经没有几个小时了，我们还想给你家的小家伙买点礼物。要不，你现在去请个假。”</p>
斯拉夫切夫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p>
随后，李爱国表示代表团里的王副总工和陈东也想要去参观美丽的索非亚。</p>
斯拉夫切夫没有多想，便以邀请李爱国等人参加宴会为理由，替李爱国、王副总工还有陈东请了假。</p>
刘国璋本来也想参加跟IRR的会面，却被陈东拒绝了。</p>
刘国璋是铁道研究所的副主任，还是老同志了，身份特殊。</p>
索非亚虽然比中东那边安全，但是他们这次的行动没有经过保官方同意。</p>
要是出了茬子，事情牵涉到刘国璋的话，那影响就太恶劣了。</p>
刘国璋也清楚这次进城要冒很大的危险，在临别前，他跟三人握了握手道：“你们一定要小心。”</p>
“放心吧老师，等我回去，还要吃师娘做的油饼呢。”李爱国道。</p>
看上去弱不经风的王副总工此时也没有一点惧色：“老刘，解放前我只顾着读书离开，没有跟你搞活动，后悔了大半辈子。现在总算是有了机会可以大展拳脚了。” 陈东则面色平淡，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这次莫斯科的人还没到，估计没有什么危险性，不过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咱们还是应该尽早出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