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念缓步在前头走着,男子在后面低着头紧跟着,这般一挟一动的到了未央宫。
苏以念近日总被宇文护使唤着往未央宫跑,常给小厮带些吃食,便也熟络了,守从见来人是苏以念,笑道:“姑姑今日来的时辰不早,还带了人呢。”
苏以念只觉腰间的匕首又抵近了些。
她微微笑道:“今日藩王进贡,掌事姑姑给每司都多分配了些人,我见这厮聪明伶俐,怕走动之间有事忙不过来,便带着了。”
侍从眼底有些不明之意,苏以念心里咯噔一下。
但似乎并未多疑,如往常一般将苏以念放了进去。
苏以念轻叩房门,唤道:“大皇子”
“进来吧。”房内传来宇文护淡淡的声音。
苏以念推开房门,她身后的人飞快地将她带入房中将门反锁,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抱拳,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来人沉声道:“大公子。”
宇文护握着一盏龙井清茶也不看他们,说了句一语双关的话。
“你来了。”
男子缓缓抬起头来。
苏以念微微瞥了一眼,这一瞥忽地就明白侍从眼里的不明是什么。
这一路上,男子都刻意压低了声线又低着首,哦不,应该说是少年。
她一直觉得来人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而面前的人分明是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一袭墨黑色的监服穿的也是身姿英朗挺拔,约莫十三四的年纪,清俊的样貌与那沉稳粗哑的声音有着天壤之别,活脱脱的面首模样。
苏以念扯了扯嘴角,郑重道:“大皇子若是有事商议,奴便在外等待。”
少年抬首,眼底有一阵杀意,低声:“大公子,她既已见我容貌……”
苏以念打了个哆嗦,连忙捂住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
宇文护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倒不必。”又默了默瞥向她,“你”
苏以念往旁边的里卧跑了两步,合上了门,露了个小缝,由衷地说道:“我什么都听不到。”
随即关了房门,落了锁。
奈何这房门的隔音着实是不好了些,门外响起少年的声音:“大公子,王的病情越发的重了。”
“哦,是么,你来可还有他事”
“王寄主书信,且在筹划将公子带回梁国。”
屋里似有嗤笑,又带着淡淡然的不屑。
“哦昔日里他将我送来做质子,此时倒是想起我了。”
少年颔首不语。
苏以念觉得无趣很,且这两国之事,本来也不是她所有意知晓的,于是摸了摸鼻子,便兀自转悠了起来。
她这是第一次进这间房来,估摸着大概是宇文护的卧房,却着实简单得很,雕花檀木床,烛光沉香盏,卧床旁的屏风后是个衣架子,挂着素色的衣裳,底下醺着香,房中央放着红木桌子,上是几盏白玉茶具,便无其他了。
难怪宇文护话语间这般喜怒无常,这种质子生活连宫中次一等的皇子大抵都差上些。
她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桌上的白玉杯。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是少年煞气腾腾却又青稚俊秀的脸。
苏以念放下手头的白玉杯,捂着眼道:“看不见看不见。”
宇文护气定神闲地摇着扇子,嘴角噙笑:“你若是看不见,谁带小七出去若是他出不去,我便劝不住这杀胚了,你脑袋是真的不要了么。”
苏以念猛地睁大了眼睛,佯装失忆道:“怎得又看见了。”
宇文护随手将身上的袍子解下递给苏以念,道:“天色不早,更深露重,你莫冻着。”
苏以念一个冷颤,退了两步,摇摇手回道:“殿下宽心,奴婢结实得很,这袍子便不用了。”
宇文护凑近她,她退了几步被拉住了,轻声道:“我与他说了你是我的人,你且听我的,不然恐我保不住你。”
事已至此,她也只得硬着头皮接过宇文护递过来的袍子,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谢殿下。”
小七看了苏以念两眼,郁闷道:“我大梁女子娇艳可人,大公子怎得看上这等平庸之色的。”
苏以念僵了僵,驳道:“小七子,你年纪小,尚且不懂平庸亦有平庸的有趣,且随你平庸的姑姑出去”
“你!”
她眨巴眨巴眼睛:“哎呀,小七,你这是不听你们公子的话么”
苏以念这般话一出口,小七当即向宇文护跪了下来,脸色通红,恨不得以死谢罪的悔样:“属下不敢。”
宇文护望了苏以念一眼,笑道:“你莫再调戏他了,他这般愣头的性子,你再说几句便得撞柱子了。”
宇文护素养极好的上前,将苏以念的手轻轻放入袍内,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记得你的承诺,这袍子十分重要。”
瞧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宇文护狭义地笑了笑:“有什么疑问么”
苏以念摸到袍内夹层的信纸,摇了摇头,回道:“自然没有。”
“那便去罢。”
小七似乎并不大注意他们说了些什么,始终打击不小的在苏以念身后,尚在惆怅主子是怎么看上这般平庸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