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张榜的一月之后,正元帝亲自主持了殿试。一切正如沈灼记忆中的一样,谢辙考了第三名,成了探花郎,沈卫也最终取得第二十七名的好成绩,得了个进士出身。他二人双双都进了翰林院。
此次春闱,在坊间呼声最高,也最热门的两个人选,终是不负众望,在金殿折桂,考入三甲。琅琊王子吟登顶状元郎,江左章仲瑜则得了榜眼。
这一榜的前三甲全都很年轻,皆是谦谦公子,丰神如玉,且尚都未婚配,完全是待字闺中的少女们心目中完美情郎。
三个翩翩少年郎,一身红衣,头戴锦帽,骑着高头骏马,穿过神武大道,沿青龙大道,白虎大道,朱雀大道,玄武大道绕京都内城一圈游街,引无数人争相观看,一路上人山人海,盛况空前。鲜花和锦帕像如雨点般,从四面八方往他们身上砸过去。
“这么个砸法,不会把人砸出事吧?”沈灼扒拉着摘星楼的窗户往外看。
“不会的。他们身后都跟着护卫,真要有人扔大物件过去,半道就被击落了。”沈卫指着三人身后的青衣人道。
“幸好有护卫,不然这帮女子要是蜂拥而上,还不把他们三人给撕成几块了?”沈希啧啧着,一脸感慨。
“阿卫,得亏你没进三甲,否则沈府大门,都要被人拆了。”沈希拍着沈卫的肩。
“还好阿姐下手快。不然,若现在再去抢谢夫子,那可难罗。”沈灼也感叹道。
“沈娇娇!”沈窈一声娇喝,略羞恼。
“嘻嘻,我可听书院的夫子说了,现在好多人上书院要给谢夫子做媒,都让谢夫子婉拒了。”沈灼笑盈盈地道。
说着,她凑近沈窈,神神秘秘道:“我还听说谢夫子已经写信回老家,请家里长辈进京呢。”
沈窈默默瞥了沈灼一眼,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咦,阿姐,你知道这事呀?”沈灼见沈窈不意外的表情,她倒有点意外,这事还是她费了老大劲儿才从山长那里套出来的。
“谢公子请长辈请京的事,提前便和小姐商量过了。”环儿接口道,一脸得意。
“啧,啧,阿窈,你这是还没过门,就当起谢兄的家了?”沈希打趣着。
沈窈的脸蓦地更红了。
沈灼看不过去了,站出来护着沈窈,冲沈希道:“三哥,你要是眼红,大可以也去找个女子当你的家呀。”
沈窈“噗嗤”一声笑了。
此时的谢辙正骑着马,路过摘星楼。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摘星楼的一扇扇窗户,希冀能看上一眼熟悉的身影,他知道沈卫今日包下了一间摘星楼临街的雅间。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沈窈了,真希望叔父能早日到京都。
谢流溪到京都时,已是七月初。他还没来得及走访旧友,便在谢辙明示暗示的催促下,给沈府递了拜帖。
在谢流溪登门的第二日,沈渊进宫去见了正元帝。
“你要把女儿嫁给谢修编?”正元帝十分意外。
此时谢辙已领了翰林院修编一职。
“这可全赖陛下慧眼识英才,给天下点了三个优秀儿郎。”沈渊笑着恭维道。
“小女见到探花郎,就被其风采折服。谢家又与犬子有师生之谊,所以便想成其好事。”
这一届前三甲确实优秀,正元帝自己也很喜欢,本想着招一个当驸马,没想到沈渊倒先下手。
沈渊表面上是请正元帝赐婚,实则是在征求正元帝意见。自家女儿嫁谁,不嫁谁,沈渊把决定权交到正元帝手上。这一点,让正元帝很满意。
谢家?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好像是清流世家。正元帝微闭着眼,手指轻扣着桌案。
两日后,沈府接到了赐婚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之嫡女沈窈温婉淑仪、秀外慧中,朕躬闻之甚悦。今新科探花谢辙才华出众,品德贤良,尚未婚配。昊天有德,成人之合,两人堪为佳偶,望择良辰完婚,以慰朕心。”
听宫里来人宣读完圣旨,沈灼长长出了口气,一直拎了两年的心,终于落地。
一道圣旨,几家欢乐,几家愁。
皇宫,流云宫内
青瓷茶盏在萧承指尖碎成几片,清澈的茶水顺着他的手,浸湿他身上白色锦袍,留下一大片的污渍。
“殿下”
萧承脸色晦暗不明,长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欲言又止。
“还不去给殿下拿身衣服来换?”德妃冷脸训斥道。
长康忙爬起来,低着头退出寝殿。
虽然萧承已开府建牙,在宫外有四皇子府,但为表孝心,萧承每日都要进宫向正元帝问安,风吹雨打从不间断。偶尔也会到流云宫歇息,所以内务府没有收回流云宫,仍是保持着原状。
滚烫的茶水浇在身上,萧承像是没有任何知觉,他目光平静地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秦怗玉微微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殿内所有内侍与宫女鱼贯退下。接着,她拿出手帕,耐心细致地替萧承擦着身上的水渍。
“本宫知你为沈家的事,筹谋良多,可事已至此,另寻他法便是,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母妃教训得是。”萧承低声道。
“没了沈家,还有孟家。本宫早打听过了,清芙那孩子还没议亲。你俩自小认识,相互之间也算熟悉,娶她来给你当正妃正好。”秦怗玉道。
萧承沉默着,他垂下眼,一双手掌缓缓握紧。
秦怗玉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可不能结仇。沈家既然选择明哲保身,沈家那丫头,你就忘了吧。”
萧承闭了闭眼,终是点头道:“全听母妃安排。”
秦怗玉满意地走了。她没留意到,萧承紧握的掌心,早被碎残的瓷片割得鲜血淋漓。
“阿窈,你骗我?”萧承忽地笑起来,低低地,轻声地笑着,“为了他,你竟然骗我”
正跪在地上替萧承包扎长康全身不由一寒。
殿下这是动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