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碗药在两个嬷嬷的注视下喝下,苦涩的味道让白玉安几乎快要吐出来。她也的确吐了出来,或许是身体本能的排斥,弓腰撑着凳子,额上冷汗直冒,肚子里翻滚着,药汁尽数被吐了出来。一屋子的丫头婆子见状吓得不行,薛嬷嬷连忙去拿茶水给白玉安净口,又拿热帕给白玉安擦汗。白玉安脸色惨白,撑在凳子上的身子隐隐发抖。云嬷嬷连忙去扶着白玉安去靠榻上躺着,又去拿了一罐酸梅到白玉安面前:“白姑娘吃颗梅子吧。”白玉安看了眼,拿了一颗含进了嘴里。只是舌头上的伤口还没好透,梅子滚过伤痕,疼痛感又袭了过来。那酸涩的味道,并没有让她能够好一些。这时阿霞又端着药碗过来:“刚才白姑娘喝的药吐了,这是重新端过来的,白姑娘喝了吧。”白玉安看了一眼,别过了头。阿霞看着白玉安的神情,恭敬的垂下眼低声道:“白姑娘,您要不喝,大人回来会生气的。”白玉安一僵,看向了已经端到了面前的药碗。苦涩药味萦绕在身上,旁边薛嬷嬷又送了一颗梅子在她唇边:“白姑娘就含着,一口喝了就不会苦了。”白玉安抬头往周围看去,面前围了三四个人,她们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密不透风,让她想要喘口气都不行。白玉安明白这药不能不喝。她不能再让沈珏生气。沉默的从阿霞的手里接过药碗,又是连着两碗药,肚子里翻滚着又要呕出来,她强忍着,紧紧捏着袖口,冷汗淋淋。薛嬷嬷见着白玉安难受,连忙又喂了白玉安一颗梅子:“白姑娘含着吧,含一会儿就好了。”白玉安摇摇头,推开了面前那只苍老的手,看向薛嬷嬷问:“我能出去走走吗?”薛嬷嬷有些为难:“您这身子本就寒了,再出去吹风,怕病又重了。”白玉安看了薛嬷嬷一眼撑着站起来:“我想出去走走。”薛嬷嬷见状也拦不住,连忙就去拿了件披风过来给白玉安系上,一边轻声道:“白姑娘也要拿自己身子当回事,不然吃亏的也是您自己啊。”白玉安不语,身子微微晃了下,往外面走去。这时候外面早已是大亮,刺眼的光线刺进眼里,让白玉安微微眯了眼睛。这时节仍旧还有些春寒,细风吹过来微微有些凉意。她低头就往前走。薛嬷嬷和云嬷嬷紧紧跟在白玉安的身后,看着虚那浮不稳的身子,不明白身子都成这样子了,还往外头走什么。只是白玉安一出院子,却看到院子外头跪了一排的丫头,细看过去,依稀是昨日在屋子里的那些。阿霞忙走到白玉安的旁边小声道:“大人吩咐了,说这些丫头随白姑娘处置。”又小心看了白玉安一眼:“她们昨晚就跪着了,您瞧瞧要怎么处置?”白玉安抿唇,看着地上跪着的丫头只要微微一晃,就会被旁边的嬷嬷一鞭子抽过去。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触目惊心的鞭痕,却没人敢哼一声。白玉安抿唇,低声道:“让她们都起来吧。“阿霞一讶,还是没多话,连忙对那拿鞭子的婆子道:“白姑娘说让她们都起来。”那婆子才对地上跪着的丫头严声道:“还不快谢过白姑娘。”地上的丫头就连忙给白玉安跪谢。白玉安看不下这些,别过头往远处看去。她看向沈珏常待的那处阁楼,是整个沈府最高的地方。她问:“我能出院子吗?”薛嬷嬷笑:“您当然可以,这里的所有地上您都能去。”白玉安一顿,看向薛嬷嬷又问:“沈首辅说的么?”薛嬷嬷听着白玉安这样生疏的称呼,微微一愣下又忙笑道:“自然是侯爷吩咐的。”白玉安收回视线,临走前忽又看向旁边的阿霞:“翠红可还好?”阿霞也没料到白玉安会突然问起翠红,愣下了,又忙道:“翠红身上抹了药的,就还是不能下床。”白玉安一顿,又轻轻道:“那我去看看她。”阿霞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白玉安已经往廊房过去了。白玉安知道自己的身子病的厉害,但她也并没那么想让自己的身子好起来。强撑着力气往廊房走,脑袋里晕的厉害,步子每走一步都像是踏空了一样不稳,并不远的距离,白玉安却觉得几乎喘不过气。白玉安进到翠红的屋子,薛嬷嬷她们对看一眼,就等在了外面。屋子里只有两张床,屋内光线明亮,中间一张桌子,两边放着床铺。白玉安一眼就看到一边的床上躺着个人,她走了过去坐在床边。翠红正趴着,听到有人进来,回头一看竟然是白玉安。她讶异道:“白姑娘,你怎么来了。”她又看白玉安脸色苍白,但头发显然是精心梳过的,又那一身精细雅致的衣裳,还披着一身月白织金的斗篷,微微又愣了下。白玉安看向翠红,又看她趴着,身上的被子从后背上滑下来,依稀可以看到后背上的血痕。她一顿,伸手去拉开翠红的被子,却见着满背的伤痕,血迹染红了衣裳,可以清晰的看见鞭印。白玉安低头,看着翠红,声音微低:“对不起。”翠红听了忙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做错事了。”白玉安叹息一声不语,从袖口里拿出一瓶药塞到了翠红手里:“这药管用,你先抹着。”翠红看着手上的药愣了下,这药光是看瓶子就不一般,虽看不懂瓶子上的字,但也知道这东西怕是金贵。她心里一跳,连忙问:“白姑娘哪来的?”她记得白姑娘没伤药啊,她的药还是自己给的呢。白玉安这药是昨夜沈珏给自己抹药后放在床头上的,她早上起来想到翠红就藏在了袖子里,就是这会儿拿来给她。她垂下眼,秀丽身姿笔直,宽袖搭在床沿,语气温和如在低语:“你放心用就是,用完了伤口还没好,我再替你想办法。”翠红一阵感动,紧紧握着白玉安的手红了眼眶:“你自己身上都伤了,做什么拿来给我。”白玉安看着翠红要落泪,低笑了下:“我早擦过药了,你不必管我。”翠红愣愣看着白玉安眼里的笑意,温和的似春风,就算她脸颊苍白,不饰一物,她却觉得面前的人与那位白大人好似同一个人。白玉安看翠红看着自己发愣,拍拍她的手背:“我先走了。”